陳跡輕咳了一聲,這才把我從走神中拽了回來。
“啊,我,我是陳師兄的學弟,陳師兄的導師是我們專業有一節課的講師。我表現比較積極嘛,他就就...也想做我未來的導師,我就這麼認識的師兄。”
從陳跡日常聊天裏學到的幾個詞,這個時候居然還派上了用場,希望辛憶聽不出我磕磕巴巴話裏的貓膩。
“這樣啊,那安亦你一定也學習很好對不對?阿跡他們學校很難考的,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呀?”
沒想到辛憶完全沒懷疑我的話,但是她居然感興趣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我。
我這時終於覺得慌了,我可沒高考過,怎麼會知道考多少分才能上陳跡的大學。
“是...是多少來著...”
我裝作在思考的樣子,偷偷瞟著陳跡。陳跡終於也接收到了我的信號,在桌子底下用手給我比了個“6”。
“哦哦,是6...6...”
“600多分!”
我隻說了一個數字,辛憶立馬便接上了,看我的眼神也瞬間變成了崇拜。”
“那你可真厲害啊安亦,想當初我要是有你這麼高的分,就能和阿跡上同一所大學了。唉,你都不知道異地戀可難了…”
“對了!安亦,你有女朋友嘛?”
我...我...
我隻好伸手摸了摸後腦勺,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尷尬了起來,“沒有,我哪有陳師兄這麼好的福氣,女朋友也長這麼漂亮。”
“咳!”
陳跡突然很用力的咳嗽了一聲。
“前女友。”
辛憶倒是沒讓我說出這三個字。
她白了一眼陳跡。
“反正我挺可憐的,苦守這麼多年的感情,就被人家一條短信給結果了。安亦,你說這種男的該不該死?”
這話裏的暗示太明顯了。
我笑笑低頭喝著咖啡,不敢抬頭看一眼麵前的這個修羅場。
“辛憶,聽說你要結婚了嗎?”
片刻,我抬起頭笑望著她。
“結婚?什麼結婚?”
辛憶看了看我,又瞥了眼陳跡。
“誰會跟認識沒多久的男人結婚?”
陳跡一口咖啡差點嗆到,我習慣性地拿起紙巾遞給他,卻發現他看向辛憶的目光詫異又雜糅著道不明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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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憶回來了。
她也沒有結婚。
我原本以為陳跡會就此斷了和我不清不楚的關係,可沒想到的是,他來找我的次數反而越來越多了。
陳跡,我隻是學曆低又不是傻子。
我看得出來他最近總是鬱鬱寡歡,經常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雖然人和我在一起,可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
他還拒絕和我。
就好像我們曾經的經曆都隻是他酩酊大醉後的衝動而已,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酒醒之後清醒的懊悔。
也是,他原本就不喜歡男生啊。
認識了辛憶我才知道,原來陳跡口中一直喚的“小憶”,其實是辛憶的憶,也是回憶的憶。
他送我的那些禮物,也隻是想要。
沒關係的陳跡,反正你對於我來說,也隻是個替身。
是我“喜歡”的具象化。
“我們還是別做朋友了。”
我久違的點了支煙,夾在指尖。
“嗯?”
陳跡愣愣回神,目光終於從窗外,移到了我身上。
“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抱你。”
我做出一貫嘻嘻哈哈的樣子,打趣他。
陳跡還是沒有笑,他總是這樣不給我的玩笑麵子。
然後,又不知道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我看他緊抿的唇動了,然後說了句讓我畢生難忘的話。
“安亦,我們不是戀人嗎?”
他的眼睛像我們第一次喝醉時那樣,濕潤潤亮晶晶的,好看的眉毛鎖著,像是生怕我會離開。
“還是說在你眼裏,我,和你的工作沒有什麼分別?”
當然有區別!
在別人那我是賺錢,在你這我是花錢。
不過拿錢來衡量陳跡的話,多少顯得有些低俗,也挺像在侮辱他個堂堂醫學碩士一樣。
我腦子裏想的這句話,可千千萬萬不能被他知道。
我站起身,從他身邊走過,拉開我的衣櫃門,門後粘著一塊全身鏡。
鏡子裏的我看起來和曾經有些不同,比之前多了些憔悴。
“陳跡你看,我長得其實和辛憶有點像,對不對?”
其實不像的。
辛憶的眼睛圓圓的,笑起來更是明亮得像一隻小鹿,而我的眼睛是狹長的,微微上翹的,這張總掛著笑的嘴,也不像辛憶。
陳跡同我一起看著鏡子,沉默。
“應該說是身材,我的身形和她很像,穿上她的衣服更尤為相像。陳跡,你看。”
我一樣一樣拿出他送我的東西,每拿出一件就掛著笑容解釋著,逐漸拿出的東西越多,我臉上的笑紋,就被鹹鹹的液體填充了。
我可不是舍不得。
就是有點難過。
真沒麵子啊,搞得像我多在乎你一樣。
“陳跡,其實你喜歡的是辛憶。”
“你口中的「小憶」,也從來都不是沒有走之旁的「跡」。”
“安亦...你在說什麼?”
陳跡站起身,又像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樣手足無措地看著我,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清晰的透著困惑。
“她既然都已經回來了,你為什麼還要犯賤來找我呢?是想在我心裏留下長情的人設?”
“還是隻為了我的騚呢?陳跡。”
這話是沒經過大腦的,脫口而出的一瞬間我就意識到了不對。
我的這句話,像是一隻巴掌,清脆的掌摑著陳跡的臉。
我清晰的看見陳跡決眥眼框中的難以置信,逐漸破碎成疼痛的失望,然後融進苦澀惘然,最終變得麻木。
“所以,我在你眼裏是這樣對嗎?你終究還是忍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對嗎?”
陳跡的腰挺得很直,甚至說話的時候下巴控製不住地上揚,他好像在以這種方式控訴著我的誣告。
“安亦,你聽好。”
“我感謝你在我最痛苦時候的幫助,我感謝你的出現。你借我的錢,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陳跡一分都不會欠你的。”
他把“借”這個字,咬的很重。
“我嫌賘。”
也把“嫌”這個字,咬的很重。
我不知道算不算和陳跡在一起過,所以也不知道那天他憤然離去,是不是在跟我說分手。
不過我心裏門清,安亦和陳跡這一段如夢似幻的時光,終究是被我親手畫上了個狼狽的句號。
我沒有一個人在房間裏抑鬱很久,因為我的銀行卡都被莫名其妙的凍結了,就連我的信用卡也給我發送了透支短信。
我知道這都是誰做的。
所以陳跡剛離開還不到兩個小時,我就又重新去工作了。
和這段荒唐日子之前的我一樣。
兩個小時,是挺短的。
要是被別人知道,我是不是就成了沒有戀愛空窗期又能百分百無縫連接的渣男了。
管他呢,我要賺錢呢。
不過周二爺沒來。
老劉說,他有陣子不光顧了。
我知道,他這是在等我去求他,他那個人精最明白怎麼拿捏住我的死穴了,不得不承認,他的方法奏效了,我也一定會腆著個臉去找他。
隻不過,還不是今晚。
我就又想起來陳跡了。
那雙骨節分明很好看的手。
想想我對他說的話,完全是莫須有的誣告。
他陳跡堂堂一個醫學高材生,如果不是為了幫導師搞一個什麼研究,應該早就成為某大醫院的著名醫生了吧。
他賺的錢不知道會有多少,但能肯定他的錢,一定是榦驚的。
我卻還用錢侮辱他。
用的,還是我的麞錢。
唉,果然還是那句老話說的不錯,“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我就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站在陳跡頭上跳腳的“犬”。
陳跡,認識你一場算我走運。
以後就不去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