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做仙女已很多年(3 / 3)

“康領導真體貼,那個江心島是濱江新開發的旅遊景點,聽說上麵有家休閑中心是會員製的,不是誰都可以去。江水悠悠,月色撩人,美酒佳肴,天寒地凍,這樣的夜晚不要太浪漫哦!”

柳晶無限向往地合起雙手,一臉陶醉。

白雁“撲哧”笑出聲來,其他聽著都好,可天寒地凍有點讓人心戚戚的。“你少豬八戒思想,康領導沒你那麼低俗。”

柳晶正要反駁,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兩人身邊停下,簡單笑咪咪地從前座下來,拉開後座的門。康劍對著柳晶點了點頭,往裏挪了下。

“去吧,去吧,玩開心點。”柳晶把白雁推上車,揮揮手。

簡單今天是司機,車平穩地往郊外駛去。

白雁一坐下,就聞到康劍身上濃濃的煙味,抬頭一看,他眼睛裏滿布血絲,但精神還好。

“康領導,去江心島幹嗎?”

“放鬆。”康劍微躺在椅座上,閉上眼假眠,“白雁,叫我康劍,不準叫康領導。”

白雁坐正,看著窗外飛掠的風景,“你本來就是領導!”

康劍拉過她的手,輕輕掐了下,眼睜開一條縫,“我領導你什麼了?”

“領導我沿著你鋪好的石子路向前進。”

“怎麼是石子路?”

“因為礙腳。”

康劍現在已習慣白雁的講話方式,傾傾嘴角,不再接話,把她的手緊緊握著,又閉上了眼。

簡單在前麵咧開嘴偷偷樂。

車一直開到江邊碼頭,一輛汽艇在江麵上隨風緩緩搖蕩。

簡單沒有同行,開車回市區,白雁和康劍上了汽艇。

江心島是長江與黃海入海口之間的一個小島,汽艇開了一會,就到了。

一輛遊覽車已經等候在岸邊。

遊覽車七轉八拐,開進一座園林式的度假村,正是柳晶口中的“休閑中心”。白雁心中“咯噔”了一下。

一下車,白雁發現度假村裏人特別的多,看麵孔都是濱江新聞裏常出現的。康劍牽著她的手,一一為她作介紹。

原來這個休閑中心就是濱江市政府的一個娛樂中心,一個月有那麼一兩天,各位領導都會帶著家屬到這裏吃點海鮮、打打牌、泡泡澡。

介紹完,康劍和市委書記、幾位領導進去打牌,把白雁丟在一群滿身富貴的夫人中間。

這個時候,白雁覺得康領導就是一把拉滿的弓,她是弓上的箭,想不一起下水都不可能。

白雁雖說是第一次來,可沒幾個人表現出很訝然。官太太們早就從自己男人的身上學會了隱藏真實的情緒。

夫人們來過太多次,對島上的娛樂項目不感興趣,忙不迭地結對成雙打麻將去了。白雁和幾個三十來歲的夫人由工作人員陪同出去轉了一圈。

時值十一月底,氣溫很低,江上風又大,幾個人轉了一會,就凍得不行,急忙掉頭。

休閑中心裏的浴室設施非常不錯,幾個人去蒸了個桑拿。出來時,凍僵的身子才回暖。牌桌上鬥得正歡,麻將桌上戰得正猛,離晚飯時間還有一會,其他幾個夫人就在一邊觀戰。白雁看了會,瞧見裏麵有一個小型會議室,有音樂聲傳了出來,她信步走了進去。

原來是電視開著。

白雁在靠近大門的沙發坐下,突地嗅到一股煙味,她四下扭頭看看,最裏端的沙發上還坐了個男人。男人三十多一點的模樣,身著暗花的毛衣,灰色的牛仔長褲,腿特別修長,身子後仰靠著沙發背,揚臉朝上看天花板,旁若無人,做邊吞雲吐霧邊思考環球大事狀。

他也察覺了室內有其他人,收回目光,看向外麵。

借著外麵的燈光,白雁看清男人有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勾起嘴角時,眉宇間浮出一股邪氣。

目光一碰觸到白雁,男人笑了,長腿一抬,站起身往白雁走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應該就是傳說中康劍的小女友。百聞不如一見,果真是清麗出塵。”

白雁扯了個笑意,算是回答,心裏麵在猜測這個人是誰,說話和衣著,和外麵那群端著官架子的什麼長什麼主任好像不是同一類。

“哇,還是康劍那小子英明。哪像我們,生怕娶不到老婆,有人肯嫁,就忙不迭地娶了。現在有妻有子,被鎖得牢牢的。早戀真不是個好現象,早戀意味著喪失、損失慘重,害死人。而康劍曆經滄海,賞過巫山,現在還能和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花前月下玩情調,心裏羨慕呀,看著不由地讓我懷戀起我寶貴的大學時光。”

白雁禮貌地彎了下嘴角,就別過臉去。

在這種地方,沉默是最安全的自我保護。

“怎麼,我說錯話,惹小姑娘生氣了?”男人輕佻地挑了下眉,端起茶幾上一杯冷卻的茶,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白雁。沒提防水杯歪了,茶水潑到了挑著暗花的毛衣上。

“失態,失態……”男人自嘲地勾起一抹輕笑,抬手去撣毛衣上的水珠,哪知茶水已浸進毛衣內,越撣越濕,“你有紙巾嗎?”男人問道,神態像個大孩子。

“有的。”白雁拉開包,室內有點暗,她低頭翻著,找出一包紙巾,往外拿時,又帶出了一個小紙包,男人順手就拿起了紙包。

白雁抬頭,突地以閃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搶過小紙包扔進包內,動作快得讓人都沒看清。

可男人看清了,玩味地咂了下嘴,趣味盎然地看著白雁,“康劍真是失責,這種東西怎麼還要小姑娘準備,一會要好好地罰他的酒。”

白雁死的心都有了,低著頭,一聲不吭,渾身的血液倒流,心裏麵把柳晶罵了又罵。

“我怎麼失責了?”康劍從外麵走了進來。

“沒……沒什麼。”白雁淩厲地瞪著男人,背後的寒毛根根立起。

男人朗聲大笑,拍拍康劍的肩,“你隻顧自己玩樂,把貌美如花的小女友丟下不管,不怕被人搶了?”

康劍甩開他的手,牽住白雁的手,“陸滌飛,這裏誰敢搶我的人?”口氣自信又帶著一點挑釁。

陸滌飛微帶邪氣的雙眸忽地一眯,令人感覺有些妖異,“康公子言之有理,在濱江這地盤,想搶你的心頭肉,那是沒轍。不過,這明搶搶不到,不可以智搶嗎?不管是暗戀明戀,調情殉情,隻要讓小丫頭對我有了感覺,動了心,其他事慢慢來。”

白雁心裏一怔,這位姓陸名滌飛的男人玩笑像是開得出了界。

康劍倒是不露聲色,雲淡風輕地抬了抬眼梢,“慢著來,快著來,結果都是一樣。因為你早就沒有任何機會。”

“機會是人創造的。”陸滌飛毫不示弱。

“那至少要有一個供你創造機會的平台,陸兄,你能從大嫂那兒要得來嗎?”康劍冷凝地看著他。

陸滌飛又是一陣大笑,“知我者,康劍也。不錯,不錯,這輩子我是沒機會嘍,隻能看著你的幸福羨慕哦!”

康劍回以淺笑,一派豁達。

“康市助、陸書記,聊什麼聊得這麼歡?”餐廳外新出現了幾個人,一個頭頂像地中海似的半百男人朝這邊看了一眼。

白雁認得,那人是濱江一號人物叢仲山書記,顯然是剛趕過來的。

康劍鬆開白雁,和陸滌飛並肩走過去,白雁跟在後麵。

叢仲山沒有看他倆,犀利的目光落在白雁身上。

“叢書記,”陸滌飛看在眼中,笑道,“你是濱江的父母官,可得體貼你的屬下。康助家的小姑娘在醫院手術室上班,動不動就是大夜班,幸福了病人,可苦了康助。這少年夫妻,哪能獨守空房?為了康助能全心全意地工作,為了不讓有心人尋機插足,我鬥膽建議書記給小姑娘安排一個合適的崗位。”

這話一落,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都笑了。

康劍皺了下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多謝陸書記的體恤。醫院裏上大夜班的護士多得是,我不能搞特殊化,再說也沒必要。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一個心往外伸的男人,不談看著,就是用鏈子鎖也鎖不住的。我家白雁信得過我。”他回過頭看白雁。

白雁愣了愣,忙做出感動的表情,小臉上梨窩閃閃。

旁邊的人笑聲更大了。

“陸書記,說你比康市助差,你還不信,看看,他的覺悟就比你高多了。”叢仲山調侃地拍拍陸滌飛的肩,神情無比慈祥。

“是,是,書記說的是,滌飛以後還要多向康市助學習。”陸滌飛說得誠意,看向康劍的眼神卻帶了譏諷。

政府辦主任從餐廳裏進來,請幾位入席。一行人這才停住話頭,走了進去。

白雁和家屬們坐了一桌,政府官員坐了一桌,還有一桌工作人員。陸滌飛好像是具體承辦人,整個晚餐都是他在跑前跑後。他口才不錯,有幽默感。談話中穿插玩笑製造氣氛,玩笑略帶色,逗得所有人笑個不停。

餐廳裏還有一套不錯的音響,他為大家唱了首歌。

白雁以為他會唱一首很正統的紅色歌曲,沒想到他唱的是娃娃的《漂洋過海來看你》,小女生甜膩膩的情歌,他竟然唱出一股滄桑、豁達的男子情懷。唱完後,他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白雁。

白雁正在看康劍,康劍在向叢仲山的夫人敬酒。

酒足飯飽,白雁拎著包,等著康劍帶她回市區,卻發現來的一幫人,成雙成對的由工作人員領著往樓上走去。

樓上是客房,她這才知道今晚要留下過夜,心裏麵不禁一揪。

“康劍,”最後從餐廳走出來的陸滌飛叫住正走向白雁的康劍,手裏麵拎著兩瓶酒,對著正拾級向上的幾位書記、主任一挪嘴,“你就等不及加入他們的行列?”

康劍微閉下眼,“你有何見教?”

“咱們繼續。”陸滌飛聳了聳肩,“小姑娘,你家康叔叔借我一晚行不行?”

白雁臉一紅,低下了眼簾。

康劍用胳膊揣了下陸滌飛,“白雁,那你先去睡,我陪陪陸公子。”

白雁“哦”了一聲,跟著等候的工作人員上了樓。客房都在三樓,房間裝設得很淡雅,非常寬敞,帶有一個小小的客廳。她推開臥室的門,看到大床上放著兩套睡衣,怔了怔,把睡衣挪到一邊,鎖好門,衝了個熱水澡,沒換睡衣,穿著自己的內衣上床睡了。

平民吃慣了清淡小菜,難得吃一餐海鮮,睡到半夜,居然肚子疼得像攪拌似的,隔半小時跑一趟洗手間。跑了幾趟,白雁渾身發軟,頭重腳輕,一身的虛汗,實在撐不住,隻得打電話給服務員,要了兩粒氯弗沙星。吃下去後,才好一點,這才迷迷糊糊再睡去,睡前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淩晨三點。

好像剛剛合上眼,耳邊聽得門“哢嗒”一聲開了,康劍一身酒氣地推開門,直接走到了床邊。

白雁整個人僵在了床上。

康劍沒開燈,摸索著脫了外衣、長褲,掀開被子,“啪”的一下倒在了床上,震得白雁從床的另一邊滾到地毯上。

不一會,房間內就響起康劍重重的鼾聲。白雁苦笑地從椅上摸過衣服,一件件地穿上。

窗外,東方已經泛出一絲魚肚白。借著那一縷晨曦,她打量著沉睡中的康劍,麵色通紅,頭發散亂,襯衫的紐扣鬆了三粒,露出裏麵結實的胸肌。

無疑,他是英俊的,也是結實的。

如果把注射甲型流感疫苗那一天算是初相識,到今天,兩個人認識快三個月了。他們之間除了那天在她的公寓裏,有過一次唇貼唇,之後就是牽了幾次手,像這樣子共處一室,還是第一次。

不過不曖昧,感覺是在看護一個病人一樣。白雁對著康劍頑皮地一吐舌,惡作劇地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臉。

康劍突然翻身向裏,白雁一驚,忙縮回手,臉上一片緋紅。

天色越來越亮了,白雁身子虛軟得很,卻沒有睡意。她坐了會,穿上棉風衣,裹了條圍巾,走出房間。

外麵沒有風,江水隻微微泛著一絲輕浪,朝霞在水麵上灑上了一層金光。這一刻,白雁才看出江心島的美來。

她沿著小徑慢慢地走,一抬頭,發現陸滌飛從霞光裏跑了過來。他換了身運動裝,矯健的步履,顯得特別有活力。

白雁不知怎麼,覺著陸滌飛是個危險人物,想轉上另一條小徑,已經來不及了。

“早啊,小姑娘!”陸滌飛朝她揮著手。

白雁無奈地停下腳步,“早!”

“不會吧,康劍那小子還留了力氣做兒童不宜之事?果真陰險!”陸滌飛凝視著白雁蒼白的麵容,嘖嘖說道。

白雁好一會才明白他話中意思,不禁有些微怒,冷冷地朝他點了下頭,走上另一條小徑。

“白雁。”陸滌飛的聲音突然一低。

白雁回過頭。

他的神情是少有的正經,“你和康劍登記結婚了麼?”

白雁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如果沒有,就找個理由分手。你和他不合適。我是看你投緣,才說這話的。康劍並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樣,你太小,他的世界很複雜。”

白雁禮貌地頷首,“謝謝陸書記。”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是和你說真的,”陸滌飛拉住了她的手,察覺到她突然而至的僵硬,忙鬆開,“這個世界太冰冷,沒有灰姑娘那樣的愛情童話。特別在官場,康劍那樣的出身,婚姻隻有門當戶對才能長久。你如果執意堅持,隻怕想哭都沒地方抹淚……”

“那又和陸書紀有什麼關係呢?”白雁笑了。

陸滌飛看著她臉上兩隻俏麗的酒窩,有一刻的閃神,“我……憐香惜玉不行嗎?”

“我媽早就說過我是一顆頑固不化的石頭。”

“看來我是表錯情了。”陸滌飛又恢複那一臉玩世不恭的樣子,頭發甩呀甩的,大聲長歎,“本來想挑撥你離開康劍,這下我才有機會,沒想到小姑娘冰雪聰明,識破了我的詭計,失敗呀,失敗呀!”

嘴上這麼說,他還是從袋裏摸出一張名片塞給了白雁,“如果康劍欺負了你,或者受了什麼委屈,我可以扮下知心哥哥。”

“不是知心大叔?”白雁挪揄地問道。

陸滌飛細長的眼眸一眯,“不,我隻想做你的哥哥。”“哥哥”這個詞,他是用韓文說的。

這個陸滌飛,算是把白雁對官員的印象徹底顛覆,這種人算是另類呢,還是敗類呢?她真不好下定義。

康劍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那些書記、主任和夫人們已經陸續離開了。和白雁吃過午飯,便隨陸滌飛一起坐汽艇離開江心島。簡單和另一個秘書樣的男子已經在碼頭上等了。

陸滌飛不知拉著康劍要說什麼,白雁先上了車,簡單也坐了進來。

白雁記得陸滌飛給的名片上的頭銜是“濱江市開發區黨委書記”,她搞不清這是個多大的官,“簡秘書,這個陸書記到底是何許人也?”

簡單扭過頭,神神秘秘地一笑,“陸書記可是咱們省的風雲人物,號稱第一公子。”

“他是某委書記的兒子?”白雁抽了口氣,又是一青年權貴。

簡單搖了搖頭,“某委書紀和省長,都生的是千金小姐,他是常務省長的兒子,和康書記平級。他現在任濱江市開發區的書記,分管開發區、江區這一帶,也和康助平級。他隻比康助大了兩歲,娶的是上海市某位名門之女。不是分管城建的市長調到國土廳去了嗎,現在這個位置,要在他和康助之間選一人。其實不僅僅是這個位置,他和康助在許多地方都被人比較著,是真正意義上的競爭對手。兩個人明裏暗裏都在爭著,但咱們康助的風評比陸書紀好多了。”

簡單突然用手捂著嘴,意味深長地一笑,“這位陸書記,聲色犬馬,無一不好,紅顏知已遍天下。”

白雁明白了。

康劍拉開車門進來,陸滌飛還特地跑過來向白雁道別,毫不顧忌康劍地對白雁擠眉弄眼。

白雁抿嘴輕笑,合上車窗。

“康助,你是直接回政府招待所嗎?”簡單問道。

“先送白雁回去。”

一路上,兩人沒有交談。車停在白雁的公寓下,白雁下車,扭身想與康劍道別,康劍跟著她下了車,抬步就往樓上走。

簡單非常識趣,也沒問什麼時候來接,自顧把車開走了。

以前兩個人所謂的約會吃飯最長不會超過兩小時,這趟江心島兩日一夜遊,算起來都二十多個小時了,破紀錄太多,白雁吃不消。這白日朗朗,康領導不去為國效力,在這兒耳鬢廝磨的,真對不起納稅人辛苦繳上去的錢。

一開了門,白雁正想熱情招呼康領導要喝點啥,一轉身,隻見康領導英俊的臉龐一沉,一腳踢上房門,伸出雙臂,把她往懷裏一帶,俯身就啄住了她的唇瓣,而且在她驚愕時分,順利地攻城掠地,吮吸住她惶恐不安的舌頭。

“康……”領導兩個字就這樣被他火熱的喘息給吞沒了,她無措地舉起雙手,然後又挫敗地放下,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顫抖,大腦呈現空白,一股陌生的火焰從腳底升起,瘋狂地向四肢蔓延。她站立不住,不得不全副身心地依偎進他的懷裏,無助地閉上眼,聽到心跳如鼓。

也不知過了多久,康劍才鬆開了她滾燙的雙唇,把她的身子往後挪了挪。

她迷離地看著他,他並不比她好多少,臉紅氣喘,胸前起伏得厲害。

“白雁,你……愛上我了嗎?”他顫聲問道。

她咽了咽口水,“如果我說不,是不是很不識抬舉?”

康劍眼眸一細,圈住她的腰肢,讓兩個人的身子近到不能再近。“昨天,上島時,我對他們說,我帶未婚妻過去。”

“康領導,你這是在逼婚,我還沒答應你呢!”白雁不知道自己此時語氣有多嬌嗔。

“你不答應嗎?”康劍突然一抬手,像拎小雞似的,把她往床上一扔,整個人就壓了過去。

白雁真吃了一驚,“康……領導,你……想幹嗎?”

“生米煮成熟飯。”康劍很認真地回道。

不會吧!白雁直眨眼,掙紮著,“你……不要胡來,我們……好好說話!”

“我現在很嚴肅,”康劍一板一眼地吻著她的眼睛、脖子,在她耳朵左右吻得特別的久,白雁不禁覺得有些癢癢,“噗”地笑了,整個人一軟,忙求饒道:“好了啦,我們坐起來好好說話。”

康劍卻不聽她的,修長的手指熟稔地從風衣下麵伸了進來,一點點上移,停在她的胸前,兩個人都像觸電一樣哆嗦了下。

房間內一下安靜了下來,熾熱的氣息飄蕩在空中。

“白……雁……你愛我嗎?”康劍眼神迷離。

白雁張了張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覺著身子熱得像要蒸發了一般。

“我們把關係定下來,好不好?”康劍的吻輕撫著她柔嫩的雙唇。

“我……”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白雁如蒙大赦,“我接電話。”她麻利地從康劍身下掙紮出來,衝過去抓住手機。

“媽?”她拍了下頭,忘了每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白慕梅都會從雲縣過來看她,“你在哪裏?”

白慕梅不愛到她的公寓,來了總住酒店,然後母女倆約了在外一塊吃飯。

“爵士島咖啡廳?好的,我馬上就到。”白雁合上手機,轉過頭,康劍深邃地凝視著她。

“對不起,我媽媽來了,我要去……”

“我和你一塊去。”

“呃?”

“我該見見你家人。”康劍上前替她抹平剛剛弄亂的衣衫。

“康領導,做事三思而後行。你真的……愛我嗎?”她抿了抿嘴,有點想笑。和康劍談情說愛,總覺著在背毛主席語錄,怪怪的。

“當然,從聽到你的名字……從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很確定。”康劍點點頭,“我怕你懷疑我的真心,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把你帶進我的生活圈。”

“那好吧!”白雁沉吟了下,嬌柔地閉上眼,摟住了他,“我帶你去見見我媽媽。”

兩個人打了車過去。

白慕梅已經到了,坐在二樓最裏邊靠窗的位置上,頭發攏在腦後綰成一個發髻,穿一件墨綠色的寬鬆毛衣。她麵容皎潔,托腮望著窗外,活生生是一幅油畫,咖啡廳裏的鋼琴曲像是專為了配合她才播放的。

康劍問了白雁兩遍:“她是你媽媽?”

白雁的同學和朋友,沒幾個人見過白慕梅。

以前,白慕梅跟著劇團到處演出,很少待在家裏。白雁的家長會都是自己去開的,老師們是當地人,見慣不怪,眼風掃過坐在一群大人中的小人兒,一下就過去了。後來,劇團不太景氣,沒什麼人肯去看戲。白慕梅和別人合開了家禮儀公司,更是忙得見不到人影。現在,不知怎麼的,突然返樸歸真,處處講起傳統來。自然而然,白慕梅又回到了戲台上。

站在戲台上的白慕梅,滿頭珠翠,顫顫悠悠地,在燈光下麵閃著奪目的光彩。她身披大紅鬥蓬滿場飛,手掏翎子露出雪白的雙臂,又唱又跳,載歌載舞,釵環叮當,風擺楊柳。她美得像隻展翅翱翔的仙鶴,盤旋而來,飄然而去。

每到白慕梅上台,台下看戲的男人就起哄。白雁非常難為情,頭低著,唯恐別人知道自己是白慕梅的女兒,偏偏全世界的人好像都知道她就是白慕梅的女兒,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有幸見過白慕梅的同學,表情和問話都非常一致:眼睛瞪到脫眶,嘴巴半張,無法置信地問,這是你媽媽?

白慕梅不像個媽媽,而像是白雁的姐姐,還是一個被上帝寵愛到極點的姐姐。

在護專時,柳晶她們的媽媽都到學校來過,唯獨白慕梅沒有出現過。有時,柳晶和其他同學好奇地問起白雁: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

美人!白雁想了想,說。

白慕梅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風華絕代、傾城傾國。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她多麼不施脂粉,可她永遠是人們目光的中心。

“嗯,我媽媽。”康領導這樣問,證明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白雁淡淡地一笑。

三個人先喝了杯咖啡,晚飯點的商業套餐。出乎白雁的意料,飯吃得很熱烈。白慕梅說話並不多,但她總能引出康劍的話來。同時讓白雁沒想到的是,康劍一反平時的嚴肅沉穩,笑聲朗朗,妙語不斷,不乏幽默。

白雁也曾帶過幾次同學回家,恰巧碰到白慕梅在,她通常是正眼都不看別人,不耐煩地把白雁使喚來使喚去。

“沒出息的東西,也就隻配和這些上不了台麵的下三濫一起玩。”白慕梅嬌嫩的嗓音壓著,像條蛇似的發出噝噝的聲音。

白雁眼皮抬都沒抬,臉色平靜,當作什麼都沒聽見。

白慕梅對康劍卻是極耐煩、極買賬的。康劍不管說什麼,她都會笑。這笑,像雪白聖潔的桔梗花,含著苞,微風吹來,花瓣悠悠綻放,那串香氣便在空氣中浮蕩開來。她又不是無知少女那種傻笑,而是極具韻味,尤如一壇釀了多年的醇香女兒紅。

康劍好像不太會欣賞對麵的這份香醇,說話時,有意無意總拉著白雁的手,眼角的餘光一直鎖著白雁,看在別人眼中,就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阿姨,我想和白雁下月中先訂婚,可以嗎?”康劍終於點明了今晚的主題。

白慕梅臉上的笑意淺了些,撩起眼角看白雁,“姑娘大了,這事我做不了她的主,別問我,你們自己決定好了。”語氣溫婉、惆悵,帶著股幽怨。

白雁放在膝蓋上的指尖有些發白。

康劍站起身,“白雁,你陪阿姨再聊會,我先走了。”他禮貌地頷首。

白慕梅淡淡地回應,眸光悠悠長長,像粘在康劍的後背上。白雁把康劍送到外麵後,才回到白慕梅身邊。

白慕梅臉上的笑意全部收起來了,一口一口地喝著養顏的玫瑰花茶,不發一言。

白雁拿了自己的杯子,在手中把玩著。這時候的白雁和平時俏皮、可愛的樣子,完完全全是兩個人。

“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白慕梅抬起眼,開口問道。

“三個月前。”

“你倒挺藏得住話,為什麼前兩次見麵時,沒有吱聲?”

“那時我們還不太熟,沒有說的必要。”白雁把杯子湊到嘴邊,抿了一口,覺得花茶的味不好受,又挪遠了。

“康劍不是結婚的對象。”白慕梅冷冷地擰了擰秀眉,“他看上去禮貌周到,骨子裏卻非常冰冷無情,而且……你也配不上他。”

白雁笑了,“那誰配得上我?”

白慕梅優雅地雙腿交疊,“我不知道,反正你和他不適合。”

“媽媽,你是不是在嫉妒我?”白雁慢條斯理地問道。

“白雁,注意你講話的方式,我是你媽媽。”白慕梅加重了語氣,“我是為你好,才這樣對你說的。你和他不可能幸福的,你不要做夢了。”

白雁把臉側向另一邊,看著窗外閃爍的五彩霓虹,“不做夢,怎麼能往前走?你也知道你是我媽媽,那你知不知道,遇到一個我心裏麵喜歡又能接納我全部、敢娶我的男人有多難?我不是因為他是什麼市長助理而接受他的,而是他了解我的全部,卻仍然要和我在一起,他有擔當,可依賴,我……不會遇到第二個他這樣的,我真的想嫁人了,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白慕梅愕然地看著她。

白雁繼續說道:“你很享受你現在的一切,你是我媽媽,我不作任何評論。但我也想過我想要的日子,請你不要再說什麼了。”

“白雁,你以為結了婚就有了保障?你錯了,結婚隻是一種形式,很脆弱的,經不住外力的拉扯,一下就會斷裂。你反而還會因為這種形式而將自己鎖住,錯過許多選擇。”

“像你那樣在不同的男人之間遊走,就活得很開心嗎?那是你,不是我,我和你是不同的兩類人,我要比你活得有尊嚴。”

白慕梅抬手給了白雁一耳光。

清脆的聲響引得其他客人紛紛看向這邊。

白雁愣怔了一會兒,轉了個方向湊過去,“還有這邊臉呢。”

“給你一點兒教訓也是應該的。”白慕梅不客氣地揚手又打了一巴掌,“你以為你比我強多少?給了你顏色,你也開不起染坊來。你回去拿著鏡子照照自己,掂掂自己的份量,康劍有可能愛上你嗎?你有什麼,高學曆?美貌?一個侍候別人的小護士妄想攀上高枝,讓別人笑噴了。不要和我講什麼偉大的愛情,這世上沒這種東西,你也不會遇到。即使康劍娶了你,那也不是愛。”

“那是什麼?”

白慕梅冷冷一笑,“一時的新鮮罷了!男人會頭腦發暈,但隻會一時,不會一世。結婚、離婚,好玩嗎?我可以給你相個麵,你如果執意結婚,這份婚姻不會超過六個月。”

“如果超過了呢?”白雁捂著臉,一字一句地問。

“我喊你媽!”

“好。”白雁臉上蕩起一層笑紋,“那我們就看看吧!不過,媽,我能結婚,就已經比你幸福了,至少,還有人願意娶我,你呢?”

白慕梅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著,“白雁,你記住你今天所講的,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掉一滴淚。”

白雁嬌嗔地彎起嘴角,輕聲柔語:“媽媽,你有看過我哭嗎?我是一個頑強的病菌,百毒不侵,抗藥性特強。”

“白雁,你話說得太多了。”白慕梅微閉下眼,拎起包,優雅地往樓下走去。

咖啡廳裏燈光昏暗,桌上的水漂燭一閃一閃的。白雁縮在沙發裏,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角落裏,突地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