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啊,康領導心裏麵有別的人,幹嗎要娶她呢?他那種天之嬌子不比她有許多無奈,柳晶說,康領導看中誰,誰還不坐著飛船撲上去。他又不是愛男人,需要找個人來打掩護。
怪不得他說不在意她的家境,其實是根本不在意她這個人。害她還暗暗竊喜很久呢,以為等到了能嫁的那個人。
她能嫁的那個人,有寬大的胸懷、豁達的性格、包容、成熟、忠誠,懂得她的好,能接受她人生如戲的母親。像山一樣,為她擋住流言蜚語,給她一個不一定要很富裕可是卻很溫馨而有安全感的家。
為了他,她潔身自好,守身如玉,耐住寂寞,過得孤單,一任美好年華流逝。
“我聽你的話,自重、自愛,一步步地走過來,很努力了,可為什麼結果不是你說的那樣呢?為什麼?為什麼?”她對著紙玫瑰,泣不成聲。
紙玫瑰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裏,默默無語。
“白護士,你等的人來了嗎?”這時,大嫂推開包間的門。
“哦,她可能不來了。你給我來盤蝦仁炒飯,還有一個湯!”白雁慌忙背過身,大嫂聽到她的聲音帶點鼻音,怔了怔,帶上了門。
白雁拭去眼中的淚,小心地又把紙玫瑰包好,仍塞進包包的小袋裏。
這些年,每當覺著心裏麵很委屈,撐不下去時,她才會允許自己看一看這枝紙做的玫瑰,這枝永不會凋謝的玫瑰,這枝在她的心裏沒有任何事物可以相抵的玫瑰。紙質不太好,時間一久,顏色褪去了許多,她不敢用手去摸太多,一直很細心地保存著。
她不可以軟弱,不可以逃避,她要過得很好,因為有一個人,不管身在哪裏,離她有多遠,他總在看著她。
如果她過得不好,那個人會比她還要難過。
合上包,白雁心情平靜了一點,擦盡了淚。大嫂把飯端進來時,她臉上已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他說,小雁,不管發生多大的事,要努力地吃好、睡好,這樣才有力氣去麵對。
白雁大口大口地咽著飯,機械地喝著湯。
一些事,過去已經發生,現在正在發生,將來也許會發生,她的能力有限,不能阻止,無法猜測,那麼,先不要去下結論,慢慢看康領導唱的哪一出戲,看清了,她來寫結局。
現在,就當是小的時候,她和他玩的“過家家”,不過,男主人換成了康領導。
吃完飯出來結賬,大嫂看著臉上顯著兩個酒窩的白雁,想剛剛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什麼。
康劍十點多回來的,不算太晚。白雁已經睡了,餐桌上沒有像往常一樣,擺一碟洗淨的水果、一碗涼透的綠豆或者百合湯,連涼開水也沒有。
康劍悶悶地開了瓶礦泉水,草草衝了涼,上樓,進書房前,他鬼使神差地推了下臥室的門,沒猜錯,又習慣性地反鎖上了。
回書房躺下,不知怎麼,他覺著屋裏的氣氛今天有點不一樣了。中午和白雁通電話時,她好像還很好!
第二天起床,打開門,白雁站在陽台上晾曬衣服。看著衣架上色彩明麗的女式文胸、內褲,超短的睡裙,康劍意識到他的生命裏真的融入了一個女子。
“領導,早!”晾好衣服,白雁利落地端上早餐,同時也換好了上班衣服,還把包包裏要帶的鑰匙、錢包查看了一番。
康劍皺了下眉,早餐好像比往常簡單多了,就一碗稀飯,一片麵包。
“白雁,這是我的工資卡,你要用錢,就從這裏麵取,密碼是我身份證後麵的六位數。”康劍把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
“知道了,你放在書房的抽屜裏,我要用會去拿的。可是領導,你所有的俸祿全在這嗎?”白雁笑道,“你要是藏私房銀子,背著我做壞事,我會哭的。”
說哭,小臉就苦成一團,可憐巴巴地嘟著嘴,湊到他麵前,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康劍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都想哪去了,我有必要做那種事?”
“難說呀,”白雁長睫毛撲閃了幾下,“要是哪天你想買個什麼禮物給我個驚喜,錢全在這,你要向商場先賒賬呀?”
“那你是鼓勵我藏私房銀子?”
“我期待驚喜,不是驚嚇哦!”白雁喝盡碗裏的稀飯,也沒擦嘴,惡作劇地在康劍手臂上咬了一口,“你要嚇我,我咬死你。”
康劍看著手臂上一排淺淺的牙印,身體本能地就有了反應,他很慶幸他現在是坐著,不然他都不知如何解釋了。
白雁嬌笑著跳起來,到玄關處換鞋,“領導,你有專車接送,我沒有,先走了,所以碗留給你洗嘍。”
“我送你。”康劍脫口而出。
“我才不要,我喜歡坐公車。公車上可以邂逅帥哥,還能裝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和帥哥……眉來眼去……BYE!”纖手輕揮,一個飛吻,閃人。
“白雁……”康劍騰地跳起,追到門外,隻聽到輕脆的笑聲從下麵傳來。
他“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明知道她在說笑,可是他無由地,還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這種不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走進辦公室裏還沒有平複,真不知他這個老婆到底有沒有為人婦的意識,不行,他得好好教育一下。
康劍拿起電話,就撥了手術室的號。
“是康助呀,到底是新婚中,如膠似漆的,一刻不見就如同三秋了,”別的護士接的電話,先打趣了會,“等下,我來喊白雁,白雁……”
“來了,來了,誰這麼討厭,我正要進手術室呢!”話筒裏傳來白雁嘀咕的聲音。康劍氣得冷哼一聲,她……她竟然嫌他?
“領導?你查崗呀!”聽出是他,白雁笑了。
康劍清了清嗓子,“今天的班車沒有誤點吧?”
“沒有呀,我還早到了十分鍾呢!”
“那……在車上有沒遇到同事和熟人?”
白雁愣了下,突然捂著嘴直樂,“領導,你何必這樣含蓄,直接問我有沒遇到帥哥好了。”
“哼!”
“我今天運氣好,前後左右都坐的是帥哥。可是前麵的帥哥沒有我家領導個子高,後麵的眉毛沒有我家領導濃,左邊的鼻子沒有我家領導挺,右邊的,哇……那位帥哥比我家領導帥太多了。”
康劍壓著的火氣騰地一下往上直竄。
“唉,可是帥歸帥,他又不把工資卡給我花,想想,我家領導其實還不算太壞,我就將就些,不對帥哥放電了。”
康劍的鼻子都快氣歪了,訓斥的話剛到嘴邊,隻聽到另一端的白雁突然輕抽一口涼氣,“冷醫……生!”
電話急急地掛了。
“康助,叢書記讓你去一趟。”康劍正在琢磨冷醫生是何許人,把他老婆嚇成那樣,簡單拿著一疊文件從外麵走了進來。
康劍擱下電話,匆匆就往叢仲山辦公室走去。叢仲山的辦公室與康劍的隻隔了一層樓,就這幾級樓梯,有些人一輩子也爬不上去。
叢仲山很親切,讓秘書給康劍倒茶,溫和地和他一同坐到沙發上,問了幾句康雲林的身體,又扯了扯最近的環境怎麼怎麼惡劣,接著,叢仲山說起了康劍分管的舊城改造一事。
“小康,這個項目很大,麵又廣,你可要多辛苦了。大項目呢,容易出成績,但也容易出事故。有些開發商神出鬼沒,無孔不入,你提防著點,現在正是你事業關鍵時,不要因小失大。”
康劍看著叢仲山。叢仲山的眼光怪怪的,像是捉摸,又像是欣賞,像是關心,又像是指責。
康劍在仕途上雖然時間不長,可是對叢仲山這些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的老狐狸還是有一點了解的。叢仲山明是提醒,其實一定是有人對他吹過耳邊風,告過自己的狀,他敲下警鍾,賣給自己一個大人情,也就是給了康雲林麵子。
康劍心裏一下子警覺起來,但臉上仍不露聲色,“謝謝叢書記,我會注意影響的。”
“嗯,我就是欣賞你的沉穩和能力。小康,我老了,以後這濱江就要靠你們幾個年輕人了,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叢仲山意味深長地笑笑,站起身,走向辦公桌,這就意味著送客了。
康劍笑笑,他才不會因為這句話而激動,他可以猜測,這話叢仲山不會隻在他麵前說。領導的藝術就在於,對誰都不會太好,對誰也不會太壞,橄欖枝抓在手中揮動,可就是不扔出來,把一個個耍得團團轉,他才會開心。
果然,剛出了叢仲山辦公室,就看到陸滌飛從隔壁的秘書室裏走了出來。
兩個人點點頭,並肩向樓梯走去。
陸滌飛的辦公室在開發區,顯然是奉召過來的。
“頭找你談過了?”陸滌飛先開口說話。
康劍淡淡傾了下嘴角,“也找你談過了?”不答反問。
陸滌飛聳了下肩,“我最恨那種高談闊論的政治學習,我推了又推,頭都沒答應。說你要把精力放在舊城改建上,年輕人裏沒其他人選,隻有我了。又不是出國,去省城有什麼意思。”
康劍心裏麵“咯噔”了下,他之前聽說過有一個名額去某委黨校學習,沒想到給了陸滌飛。在官場有個定律,在提拔某人之前,一般都會出去學習鍍金下。
難道城建市長人選定下來了?
“你正好可以回去看看你爸媽,這是好事。”
“他們隻怕不想看到我。康劍,這個周末去江心島遊泳去,帶上你的小娘子,我也帶個伴,就四個人,好好地放鬆放鬆。一想到要在那悶死人的地方關兩周,我都要瘋了。怎麼樣?”
康劍遲疑了一下,“行,到時別讓秘書開車,我們單獨行動。”
“那就說定了。這次不吃海鮮,免得你家小娘子半夜起來又打電話找藥。”陸滌飛拍了拍康劍,瀟灑地下樓去了。
康劍一個人愣在了門外。上次在江心島,白雁生病了?
這個時刻,白雁正在手術室裏,俏臉上紅一下,白一下。
沒想到,休假第一天上班,就遭遇“西伯利亞寒流”。
“白護士,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你把手術室當成了什麼,夜總會?酒吧?打情罵俏,撒嬌賣乖。你看看,病人都躺在手術台上了,麻醉已經注射,可你在幹嗎?別看這隻是一台小手術,可是一樣事關著病人後半輩子的幸福。你重視了嗎?”冷峰寒眸一眯,根本不給白雁講話的機會,連珠炮似的向她開炮。白皙冷削的麵容,和《暮光之城》裏那一群吸血鬼的醫生老爸有得一拚。
“有些醫療事故完全可以避免的,為什麼還會發生呢?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對病人不夠尊重沒有一點責任感的混人。如果你不喜歡這份工作,辭職好了,不要擋在這兒,自然有人可以勝任。要談情說愛,出去談,別妨礙別人的工作。”
白雁真被他吼蒙了,這人怎麼亂扣帽子,她哪一點不敬業了,就是接了她家領導一個電話而已。
“冷醫生,我想你可能有所誤會。手術前的準備工作我早就做好了,現在不過是在等待麻醉產生效果,在這期間,我接個家人的電話不是錯誤吧!”
“什麼叫錯誤?釀成惡果,無可挽回,就是錯誤,對不對?手術室的電話就給你拉家常的嗎?”冷峰冷冰冰地蹙起眉,一雙寒目足以讓天地冰凍三尺。
白雁眨眨眼,“手術室的電話是為了聯係手術情況用的,可是……”
冷峰一揮手,“沒有可是。護士長呢,給我換人。”
白雁俏臉一正,“冷醫生,你說我現在情緒不穩,不宜進手術室,那你吼了這一通後,你的情緒就很穩嗎?”
“你和我比?”冷峰嘲諷地一笑。
“有什麼不能比?你是醫生,我是護士,這是兩個不同的專業,你會做的我做不了,我會的,你也不一定能做得了。”
“是麼?”冷峰瞪著白雁,慢悠悠地說道,“市長夫人,你想和我比,還嫩著呢!今天,我進手術室,就得換人。你進手術室,我就走人。”
白雁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你瞪我,我瞪你,誰也不相讓。結果當然是冷峰占了上風。
護士長從裏麵走出來,打了個圓場,讓白雁去休息室休息,護士長親自進手術室陪冷大醫生做手術。
白雁算是領教冷大醫生有多橫了,一個人坐在手術室裏,越想越氣。
手術結束時,冷峰昂著個頭,旁若無人地經過手術室。用古龍大叔的話講,如果視線可以殺人,白雁早把他碎屍萬段。
不一會,這事就在醫院傳了開來。柳晶第一時間上來慰問白雁,“別氣了,別氣了,就當是被狗咬了一下。”
白雁翻了個白眼,“狗咬一下,打個防疫針會好,可我現在這氣難平。”
“難平也得平,不然還能怎樣?咱們大人大量,不和他計較。反正那個男人是個怪胎,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真是可怕的瘋子,趾高氣揚,蠻橫無理,院長就任他胡作非為?”白雁咬牙切齒。
“有什麼辦法,他是專家,為醫院帶來可觀的效益。這個月,泌尿科的手術每天都幾台。”
“專家就了不起?”
“好了啦,今晚到我家去吃餃子,消消氣。”柳晶陪著白雁咒了幾句冷峰,心疼地撫著白雁的心口。
“你會包餃子?”白雁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柳晶。
柳晶嗬嗬一笑,“我老公會呀!不是搬了新家嘛,他們學校的同事說要去參觀,你也去,防止他們合起夥來欺我,你到時保護我。”
白雁“噗”地一笑,“這世上敢欺負你的人還沒出生呢!不過,我也想去你的新家看看。”
“看完我的新家,下次去你的豪宅坐坐。”
白雁拂了下頭發,“好啊!”
下了班,柳晶就過來等白雁。白雁給康劍打了個電話,說去同事家吃飯,康劍說他人在外麵,其他沒多說。
路上,柳晶又買了些水果和熟食。
“今晚有多少人吃飯?”白雁問。
“就幾個光棍和幾個剩女,不會超過十個人,不然我們那窩也擠不下。”
柳晶的新居介於濱江一中與醫院的中間,不算遠。一幢有點陳舊的公寓房,柳晶家在三樓,兩室一廳。
兩個人一進家門,柳晶的老公李澤昊已經在廚房裏忙開了,好像也不是個行家,廚房裏折騰得像個戰場,哪兒都是東西。他光著膀子紮了條圍裙,伏在麵案上,整個人像個麵人似的,正奮力作戰,效果不算明顯。
“老公。”柳晶一臉小女人的甜蜜,排除萬難地撲上去,來了個響亮的啄吻。
李澤昊抬起頭,拭了把汗,看見白雁,憨厚地一笑,“白雁來啦!你去客廳坐坐,我……我馬上就好。”
白雁抿嘴一笑,挪揄地看著他,“你確定嗎?”那麵還是團,什麼時候成皮,堆著的菜和肉什麼時候成餡,皮與餡什麼時候成餃子,還真是個未知數。不過,白雁很佩服柳晶兩口子的勇氣。
“我相信我老公一定可以。吃餃子是個標題,主要內容是參觀我們的新家,氣氛好就行。”柳晶見縫插針地猛誇老公。
“就是,就是。”李澤昊連連點頭。
“算了,我來吧!”白雁見義勇為地挽起袖子,“你把圍裙給我,柳晶收拾廚房,李老師切菜,我來擀麵皮。”不幫個忙,隻怕遲早得餓死。
“好,好!”李澤昊如遇救兵,感激涕零地解下圍裙。
柳晶討好地給白雁紮圍裙,白雁白了她一眼,“我現在終於知道你所謂的保護是什麼意思了?”
柳晶耍賴地抱著白雁,“我就知道雁疼我,雁最最好了!”
“少拍馬屁,做事。”白雁吼道。
柳晶與李澤昊乖乖地聽從。人多力量大,不一會,麵皮成疊,餡在盆中,三人端到客廳裏,邊包餃子邊看電視。
有人敲門。李澤昊跳了起來,過去開門。柳晶和白雁也站起身迎客。
一群男女呼啦一下子擁進屋內,兩室一廳中立刻感到擁擠不堪了。李澤昊把男同事領到陽台上吃水果、嗑瓜子、抽煙,有幾個女同事自告奮勇留下來幫忙包餃子。
大門敞開著,柳晶過去關門,李澤昊攔著道:“別忙,伊桐桐還沒上來呢!”
“來啦,來啦!”一聲俏麗的嗓音,一個長發美女從外麵走了進來。
蓬畢生輝,柳晶看著美女,暗暗歎道。冤家路窄,白雁看著美女,好笑地閉了閉眼。
“這是我們學校的美術老師伊桐桐,也是我們學校的校花。”李澤昊笑著介紹。
伊桐桐儀態萬方地微笑,抬起頭,正好看到白雁,一怔,微笑變成了一縷輕諷,“你們好!”語氣與神態,都如同是高高在上的一位公主,對著仰視她的民眾,表現得很親和。
人多了,客廳得讓出來給同事們打牌,餃子戰場又移向廚房。
“老公,什麼叫校花?”柳晶關上廚房的門,突然扭過身,對著李澤昊橫眉冷目,“你看看你剛剛介紹時,笑得那個樣,好像沾了蜂蜜似的。”
李澤昊舉起手,“老婆明鑒,你老公對你忠心耿耿,忠誠不二。我那不是媚笑,而是禮貌地微笑。”
“你保證你就沒對那校花想入非非過?”
“沒有,沒有!我有老婆有房子,很幸福,很知足,很珍惜,我從不做吃著碗裏想著鍋裏的事。不過,老婆,你別杞人憂天,人家伊老師是有主的花。”
含笑聽戲包餃子的白雁抬起了頭。
“伊老師有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友,很愛她,不是送衣服,就是買花,買首飾,前幾天還給她買了套房子,就在那華興大飯店旁邊,很昂貴的歐式公寓。”
“你吃醋了?”柳晶惡狠狠地發問。
“我沒有……”
白雁耳中嗡嗡作響,她突然覺得很煩,忍不住大喝一聲,“你們有完沒完,到底要不要包餃子?”
柳晶與李澤昊麵麵相覷,膽怯地看著她,弱弱地說:“對不起,我們錯了。”
命運多折的餃子,終於在一束束期待的目光中,粉墨登場了。
白雁的手藝真不是蓋的,皮薄,餡多,味鮮。一個個餃子像小胖豬似的躺在藍花底的盤子中,光看那色相就夠讓人口水三千丈。一幫吃膩食堂的光棍和剩女,風卷殘雲般,把幾大盤餃子一掃而光,柳晶買回來的幾碟子熟食也所餘無幾。
忙了一晚上的柳晶與白雁,從廚房出來喘口氣,看著這幅壯觀的場麵,震撼、失語。
這是哪座山上下來的大俠們?
吃完,男人們留下繼續打牌、神侃,女人們圍著個電視,邊看邊議論著湖南台正在播放的那個《醜女無敵》。
“各位慢慢玩,我先走,我家老公有門規,十點前不到家,就要追殺過來。”白雁笑著向眾人打招呼。
“白護士不僅是賢妻,還是個乖寶寶呢!”眾人打趣。
“過獎,過獎!”白雁跨出大門,柳晶追在後麵要送,她扭過頭,指著廚房裏堆著的碗碗碟碟,“小姐,咱們就各顧各吧!”
柳晶大笑,“路上小心哦!”
白雁揮揮手,剛下了樓梯,沒走幾步路,就聽到後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俏皮地挑了挑眉梢。在與白慕梅共同生活的二十多年裏,她什麼怪事沒見過,什麼能人沒看過,她早就練出了一身處變不驚的絕技。
伊桐桐這隻算小兒科。
“白雁。”伊桐桐有些氣喘地追了上來。這一晚上,她一直都在偷瞄白雁,可惜白雁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廚房裏忙著。
白雁佯裝意外地回過頭,“哦,伊老師,你也回去了?”
“嗯。不想玩,沒什麼意思。”伊桐桐探究地打量著白雁,正看是平靜,側看是寧靜,她心底裏不禁泛起了嘀咕:這個女人要麼是城府極深,要麼就是一傻子。
白雁又轉過身,兩個人並排往小區對麵的站台走去。
時間不算早也不算晚,九點多一點,但無論是班車還是出租車,已經不太多了。
“白雁,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麵了。”伊桐桐清清嗓子,開門見山,當然,這也是一種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自信,“你還好吧?”
“你希望我是好還是不好?”白雁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足球天才,傳球的技術相當地高,她淡然回眸。
伊桐桐倒也沉得住氣,笑得很嫻雅,很有涵養,“其實你不說,我也能想象。”她無限同情地唏噓,“現在,你該後悔了吧!”
“後悔什麼?”路燈下,白雁一臉的疑問。
“康劍愛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充其量隻是他利用的一個工具,很快就會失去價值。被冷落的感覺好受嗎?”
“伊老師,你妒忌人也不帶這樣尖刻吧!其實我嫁給康劍,是讓很多人羨慕的。不過別人一般都含蓄地把情緒掩藏起來,像你這樣外露的還真沒有。我很享受現在的婚姻生活,嗬嗬,十分虛榮地講,做個官太太的感覺真好!”白雁避重就輕。
伊桐桐的情緒輕易地就被白雁慢悠悠的話語撩撥得激昂起來,“這隻是暫時的,何況你也隻落個表麵上的榮光,康劍的心並不在你身上,你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可憐蟲。”
白雁恬美地笑了,“伊老師,如果我算可憐,那虎視眈眈我這個康劍老婆身份的人不是更可憐了?你要說別人的婚姻是暫時的,我可以試著去理解。但我與康劍的婚姻,卻一定會天長地久。康劍是什麼人?現在的濱江市市長助理,馬上要競選城建市長,以後會到省裏的部委辦局任職,前程無限遠大,可是隻要他鬧個什麼緋聞或者後院起個火,那麼他的前程就此黯淡,說不定還會中途夭折。你若真是康劍的什麼好朋友,那就該知道康劍是聰明的、果斷的、理智的、沉穩的,他不會幼稚地去玩過家家,偶爾玩玩有可能。假設他愛的人是你,可是他的妻子卻永遠是我。在男人的心裏,事業從來都是大於情感。”
說完,白雁包容大度地揚起下巴,兩個小酒窩一閃一閃。
伊桐桐自信滿滿的氣焰就像淋了一場凍雨,瞬刻,一敗塗地,麗容一會青一會白。不能不說,白雁的話如一把尖刀戳進了她的軟肋,她疼得心如刀割。
很久很久前,康劍說過,除了婚姻,其他什麼都能給她。
可是,她其他的都不想要,她隻要婚姻。
他們相愛,分手,再相遇,愛火重燃,結果還是沒有改變。
“別管康劍為什麼娶我,娶了就是娶了,這是事實。也許你和他真的曾經有過什麼往事,可惜有情人總是不能成眷屬,我隻能對你表示同情。”白雁攤開雙手,無能為力地一笑,心裏麵也是一酸,自己何嚐不也是這樣?
相愛,是一列疾行的火車,可是卻有兩個終點,一個是婚姻,一個是分手。在婚姻那個站台上下車的旅客很少很少,而分手的那個站台上卻擠滿了一張張傷心的麵孔。
“你想知道康劍他有多愛我嗎?”伊桐桐疼得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反擊。
白雁配合地點頭,“想呀!”
“不談以前,就說現在。你們結婚不過一周,他有兩個晚上是陪著我的,還有一個下午,我們就在房間裏喝著咖啡,聽著音樂,聊我們喜愛的話題。這種現象,你怎麼解釋?”
唉,白雁歎了口氣,“伊老師難怪你要學美術,數學一定不好!一周有七天呢,你這樣子一說,還是陪我多些!”
伊桐桐看著白雁,又一次為她的驚人之語瞠目結舌。
“即使這樣,我……還是要愛康劍,不管有沒有結局。”伊桐桐斬釘截鐵地說道。
白雁點點頭,看到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她舉起了手,“嗯!愛沒有錯,愛吧,我同意!哦,車來了,我先走,康劍在家一定等急了!”
伊桐桐幹瞪眼,看著白雁揚長而去,她……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呢,那個女人怎麼可以走?明明康劍根本一點都不愛她,可是卻和她在同一屋簷下,真的好恨!
她捂著臉,慢慢蹲下來,哭了個唏哩嘩啦。
上了車的白雁疲倦地看著窗後,夜風微涼,吹亂了一頭長發,吹皺了一田的心思。伊桐桐哭了,她不自覺地抬手拭臉,自己的臉是幹幹的。
嘴角邊浮出一絲自嘲,能哭得出來,其實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沒有眼淚的,隻聽到心碎裂的斷響,悲絕似潮水從腳漫到頭頂,想呼救卻叫不出聲。
等了這麼多年,就是想等一份從一而終的婚姻,沒想到老天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其實,對康劍也不算有多深愛,隻是覺得很失望,很失望……
站在自家公寓的樓下,白雁有一刻想跳上車,隨便去哪都好。
去哪呢?她還是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拾級向上。
白雁,從來就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奇怪,大門怎麼半開著?白雁愣住了。
“白雁,不認得家了嗎?”康劍把門拉大,穿著一身沙灘式的中褲和T恤,看上去顯得很年輕。
這身衣服是她買給他的,白雁抬起眼,看著一臉興師問罪的康劍,突然想笑。
伊桐桐嘴裏深愛著她的男人,卻在為自己等門,這樣的愛真是好諷刺,或者說康領導愛很廣,外麵彩旗飄搖,家裏紅旗不倒。優秀的人,在哪個領域,都是傑出的。
真想關心地問一聲:領導,你累嗎?
“領導,你在等我嗎?”白雁脫去腳上的高跟鞋,把自己扔進了沙發裏,嬌嬌地說,“我好累哦!”
康劍像尊天神站在她麵前,眉頭蹙起,“怎麼玩到現在才回來,都十點了!”
“唉,沒辦法,被一位美女拉著說了幾句話。領導,我要喝那個。”白雁眼尖,一下看到桌上居然有榨好的果汁。
今晚,天降紅雨哦,康領導洗手做羹湯,真令人感動。
康劍皺著眉頭給她倒了一杯果汁,“有什麼好聊的,也不看時間。你……慢點,沒人和你搶。”他伸出指頭,刮去她嘴角漏出的一滴果汁。
“我……渴呀!”白雁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果汁,“領導,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康劍臉上的肌肉一痙攣,別扭地瞪了她一眼,“那個冷醫生是誰?”
白雁一揮手,“一股西伯利亞寒流,心理變態的偏執狂,不要提他,說了我來氣。領導,要是我和別人打起來,你會不會幫我?”
康劍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你會打架?”
“會呀,我小時候可是把男生都打得哭起來的。”
“你這麼厲害,還需要我幫?”
白雁咧了下嘴,“那……如果我和你媽媽一同掉到河裏,你會先救誰?告訴你,我可是不會遊泳的。”這可是古往今來,老婆對老公們的一條必考題。
沒想到,康劍突地站了起來,麵色陰沉,譏諷地看著她,一語不發,渾身如裹上了一層防護罩。
這題不難,先救誰都可以,好歹給個答案呀!白雁不解地眨眨眼。
“不會遊泳,這個周末去江心島,我教你。”康劍扔下一句話,轉身上樓。書房門“砰”一聲關上,震得樓下的白雁打了個冷戰。
教她遊泳,這意思就是一旦落水,她得好好保重,自力更生,他要顧他媽媽?白雁促狹地一笑,早說呀,這乃是人之常情,誰的心裏麵,不是母親最重。
哦,她不是。如果白慕梅落水,如果她會遊泳,她隻會努力往岸上遊去,不會擔心白慕梅一點點,因為會有一船的男人搶著跳下去救白慕梅。
她在白慕梅心中的位置,也絕不會比一件昂貴而又時尚的大衣重多少。
小的時候,白慕梅帶她到鄉下外婆家過年。外婆家還是那種燒柴火的老灶,白慕梅坐在火灶前,外婆在灶上蒸饅頭,她在外麵穀場上玩。
“要不是月份大,引產會影響生命,我就不會生下她了。偏偏還是個丫頭,送人都沒人要。像個包袱似的,不知道哪天能甩掉。”
火灶裏的火光映著白慕梅嬌麗的容顏,有白有紅,如三月的桃花一般。
外婆說什麼,她沒聽見。她對著遠處蒼茫的田野,一個人咯咯地笑著。
一滴水珠不安份地滑下臉腮,白雁抹去,站起身,別亂想了,洗洗睡吧,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
周末這天,天氣很好,國家和人民也很好,報紙和網絡上也沒有出現災難和戰爭這兩個字眼,天下太平,白雁的心情也不錯。一大早起床收拾行李,這次不比上次去江心島,那次是冬天,可以湊合一夜,現在可是入了夏,康劍說要在那邊住兩晚,該帶的一樣都不能少。
換洗的衣裙、梳洗用品、睡衣、拖鞋,白雁一樣樣查點著,然後開始裝包。包底已經預先裝進了一件兩截式的泳衣:上半身鮮黃豹紋吊帶,下半身天藍三角褲外護同色短裙。
這件泳衣是昨天下班時,和柳晶去體育用品商店買的。當柳晶看到她走向泳裝櫃台時,眼瞪得像銅鈴,“雁,我不敢笑太大聲,你確定你要買這個東東?”
白雁懶得理她,挑了幾件泳衣,拿到鏡子前,前前後後地比畫著。
“雁,以前我們去遊泳池、冰場,你一直都是堅持做壁花的。你這麼大把年紀,才開始學遊泳,勇氣值得敬佩,告訴我,動力來自哪裏?”
“我家領導。”白雁笑眯眯地讓店員把看中的泳衣裝袋。
“他想看著你穿著泳衣在浴缸裏潛泳?”
白雁斜睨著她,笑而不答。
“還是你已經產生危機感,想著法子鎖住你家領導,有敵情?”柳晶對男歡女愛的事一向敏感,一說出口,自己就覺得有幾分可能,“老天,除了我家李老師,男人還真沒有一個好東西。”
付款的白雁慢條斯理地回過頭,“那女人就全是好東西了?”
“至少我和你是呀!”
白雁輕笑,“男人偷情,不是跟女人偷嗎?男人在外養二奶,二奶難道是男人?小三呀,情人啦,哪個不是女人?男歡女愛,都是你情我願。如果女人夠好,閃一閃讓一讓,義正詞嚴鐵骨錚錚,男人想壞也壞不了!所以不要遇到事,就全把責任推給男人,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雁,你別給我講這些。你家領導到底有沒情況?”
“你看呢?”白雁拉著柳晶出了體育用品商店。
柳晶苦思冥想半天,覺著不像。兩人走得有點渴,在路邊買了兩杯冰茶,剛湊到嘴邊,柳晶突然用胳膊肘撞了白雁一下,“喂,看那邊!”
“哪邊?”白雁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上次那個三千絲裏修頭發的孔雀毛。”柳晶對著站在一家賣化妝品的商店前的男女挪了下嘴。女人頭發五顏六色,瘦如爛民;男人禿著個頂,腆著個大肚子,像懷了六月的身孕。兩人的外型已經夠搶眼了,還旁若無人地摟在一起,合吃一支冰淇淋,引得路人紛紛回頭。
白雁呼吸窒在嗓子口,臉漲得通紅。“明星!”她走了過去。
商明星瞟了她一眼,“哦”了一聲,又把全部注意力放到男人身上。男人倒是對白雁來了興趣,“小商,你朋友?”一對像綠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圍著白雁轉個不停。
“不是。”商明星看都沒看白雁。
“明星,你過來。”白雁著急地上前拉她的手。
“別碰我。”商明星火了,像沾上什麼病毒似的甩開白雁,“你要幹嗎?告訴你,別想從我這裏打聽到我哥的事。”
“我不是。明星,你這樣子,明天看到會難過的。”
“呸!”商明星鬆開了男人,手往腰間一插,對著白雁就罵開了,“你也配說這話,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以為你夾著尾巴,就是個人了嗎?你就是跳到長江裏,泡到發白,狐狸就是狐狸,雜種就是雜種……”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柳晶聽不下去,從後麵衝了過來,“你看看這個男人,做你爸爸都差不多,別給我抬出愛情那樣的幌子,一看,你就不是個好鳥,白雁這是……你拉我幹嗎?”
“走吧,柳晶。”白雁無力地看了看商明星,“不要再說了。對不起,明星。”
“我還沒說完呢?”柳晶氣不過,用眼神狠狠地瞪著商明星。
商明星臉臭成大便似的,鼻子裏直冒煙,男人也不安慰她,一雙小眼追著白雁。
“是我不好,明星比我還大三歲呢,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當著她的朋友這樣子說她,她有多難堪。”
“可是她羞辱你呀!”
“那算什麼,我當沒聽到就行了。”白雁吐了口長氣,苦澀地傾了傾嘴角,“這下子,明星更恨我了。”
“雁,你家是不是和她家有世仇?她罵你的話好毒。”
白雁笑笑,沒事人似的,把冰茶喝完,和柳晶道了別。
其實商明星這些話與商明星媽媽罵的比起來,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商明星的媽媽簡直就是一個語言天才,她罵起人來,聲情俱茂,有張有弛,有外來的語言,也有自創的,時間跨度,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子子孫孫,真正的無人匹敵。
可是這樣的媽媽卻生了一個斯文禮貌的兒子,雲縣的人都懷疑商明天會不會是她抱錯的。
上次明星說明天五月回來結婚,現在都六月了,不知回來了沒有?
如果回來,他一定會過來看她,她要怎樣向他打招呼?
“嗨,明天,好久不見,你好嗎?”
“明天,你看我現在很幸福,嫁的也很好。你該放心了吧!”
“明天……”
“白雁!”臥室的門“砰”一聲開了,康劍走了進來,她臉上恍惚的笑意還沒散去,“呃?”
“你收拾好了嗎?”康劍肩上背著一隻黑色的挎包。
白雁拉上行李包拉鏈,戴上米色的寬簷涼帽,低頭看了看身上象牙白色的亞麻布連衣裙,“領導,好不好看?”
康劍喉結聳了幾聳,拎起她的包,“出發吧,還得去給你買點別的東西。”
“領導,你好小氣,誇獎我一下都不肯。”白雁俏皮地吐了下舌頭,扯住他的衣角,一同下樓。
“嗯。”走在前麵的康劍低不可聞地吐出一個字。
白雁從旁邊湊過去,“這一聲嗯,是認同我好看,還是認同你小氣?”自從那天晚上,為了那一道關於先救誰的必考題,康劍莫名其妙生了一通氣,之後,家裏的氣氛就很微妙,他大部分時間都是板著個臉,不管她怎麼逗他,他連個笑容都沒有。可是有好幾次,她發現,兩個人一同待在客廳或者餐廳時,她一看向別處,他就悄悄地看她,眼神糾結、矛盾、茫然,像個迷路的孩子,弄得她很困惑。
康劍才不上當,一臉嚴肅地提醒道:“把門鎖好。”
“領導,你這口氣怎麼像命令秘書似的,我可是你親親老婆。老婆娶回來是疼的,可不是訓的。”白雁搶在他前麵衝出門,理直氣壯,“誰後出來的,誰鎖門,垃圾誰倒。”
她把順便帶下去的垃圾袋往他手中一塞,優哉優哉地晃著兩手下樓。
他肩上背著包,左手上拎著包,右手上是垃圾袋,還得騰手從包裏翻出鑰匙鎖門,這……這公理何在?他應該氣得大吼三聲,把她叫上來,好好訓斥一通,可是他的嘴角卻浮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十點鍾,兩人從小區出發,康劍自己開的車。車停在江邊一家酒店裏,店老板認識康劍,兩人打了招呼,老板讓服務員找了塊遮雨布,把車遮得嚴嚴實實。
自跨江大橋開通後,濱江市在江邊建了個水上樂園,時已入夏,又逢周六,江岸上到處是人,亂哄哄的。有幾個時尚的女孩穿著泳裝笑著經過,自豪地向世人展示著魔鬼般的身材。
康劍帶著白雁,又去買了泳帽、泳鏡和泳圈。選泳帽的時候,白雁本來要挑一頂深灰色的,康劍說不好,幫她挑了頂玫瑰紅。
“太豔了。”白雁說。
“就是要豔的,這樣子我才能一眼看到你。”康劍堅持,付了錢,兩人出來往碼頭走去。
江風很大,把兩人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說話都要提高音量。
“領導,其實你也很關心我呢!”白雁拿著泳帽,笑得鬼鬼的,“隻是你是個悶騷的人,不擅於語言表達。”
康劍俊容一僵,這話是褒還是貶?
“我想過了,以後隻要不和你媽媽一同在河邊走,如果遇到什麼狀況,領導你會把我放在第一位的。”
康劍嘴巴都歪了。
“領導,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康劍無力地扭過頭。
白雁兩手擱在他肩上,柔聲輕喃:“如果你愛我、想我、疼我,請用中文表達。我是聰明呀,能猜出領導的心思。可是親耳聽到領導磁性的嗓音,沙啞著對我說,效果是不同的。我不介意你天天說呀!好不好啦?”
康劍仰起頭,藍天、白雲、豔日,這樣的天氣,出門好像不是太佳的選擇。因為他此刻,心頭湧起一股衝動,想像從前一般,用狠狠的熱吻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陸滌飛到了。”許久,他才鎮定地說道。
“不理你了。”白雁搶過他手中的包,故意裝出受傷的模樣。一隻大手從身後伸過來,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過頭,在康劍鎮定自若的表麵下察覺到一絲戰栗,心突地“咯噔”了一下,她撒嬌地靠上去,吻了下他的臉頰,“好啦,你別緊張,我不提要求了。”
康劍扣著她的手一返,改成十指緊扣。
“幹嗎呢,眉目傳情?”陸滌飛站在汽艇上,看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總不下來,皺起了眉頭。他的身邊站著一位高挑的女子,肩削、臂長、腰細、胯寬、腿直,像模特兒一樣。
康劍俊容一紅,牽著白雁下去。
“嗨,康劍。”女子笑著招呼,唇角微微上翹,不住地打量著白雁。
“嗯,小西!”康劍淡淡點了下頭。
“這位想必是你家小丫頭了?”女子回眸,和陸滌飛交換了下眼神。
白雁覺得女子的氣質大氣、高貴,心想這陸滌飛豔福真不淺,娶了個這麼美的老婆。
汽艇開動時,她忍不住把這話在康劍耳邊悄悄感歎了下。
“這不是他老婆。”康劍笑了。
“……”
白雁張大嘴,光天化日下,陸書記敢公然帶著女友出來晃悠?忒膽大了吧!
“小西和我們是一個院長大的,爸爸也在某委工作。陸滌飛前幾天離婚了。”康劍看穿她的心思,笑意更濃了,“喂,看到蛀牙了。”
白雁猛吸一口江風,忙閉上嘴。“我又沒蛀牙。領導,其實你當初選擇一定也挺多的,你最後情定於我,是不是因為我普通,這樣子貼近民眾,顯得很有親和力?”
康劍臉上的笑,像被江風吹走了。他把臉側過去,看著汽艇緩緩停向江心島碼頭。
“下船吧!”他把手伸向白雁。
白雁抓住,六月的烈陽下,康領導的手指清涼如冰。
和鬧哄哄的水上樂園相比,江心島的休閑中心顯得有些冷清,再加上陸大公子又特地關照過,說這兩天內部裝修,不接待處級以下官員。除了五六個工作人員,這島現在就等於是他們幾個的私人島嶼。用陸滌飛的話說,你就是光著身子在外麵遛達,也不礙風化。
他們沒有住進上次的套房。在休閑中心的後園,有一幢白色的三層樓的小別墅,這是濱江市委接待貴賓用的,平常都鎖著。今天大門敞開,歡迎四位貴賓的光臨。
別墅的旁邊,是休閑中心的健身房,健身房的外麵就是遊泳池,清澈的池水一層一層地拍打著池岸,在陽光的直射下泛著金光。
“這池子施工的圖紙是比照國家遊泳館的,遊起來特別的帶勁。”陸滌飛神采飛揚地為白雁介紹,語氣裏有一股東道主的熱情。
白雁咽了咽口水,慶幸自己剛剛沒有說出她原以為是到長江裏麵遊泳呢!
再轉身俯視著下麵奔騰不息的江水,一浪一浪地撞擊著島上的岩石,每一次衝擊之後,岩石周邊都有小瀑布層層落下,如雪白的裙邊。水落下的聲音也是有規律的,由強至弱,由重至輕。然後,下一個浪頭衝過來,再下一個。
長江,光看就覺著氣勢澎湃,如果身在其中,隻怕猶如一片落葉般,不知飄向何處了。唉,自己還真是一隻井底之蛙。
康劍與白雁住了東樓,陸滌飛與小西住了西樓,白雁穿過客廳,走進裏麵的臥室,迎麵就是一張雙人大床,她回過頭看了下西樓,好象布置和這裏差不多,不禁笑了,陸滌飛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流氓。
天氣熱,四人在屋子裏待到黃昏時分才下去遊泳。白雁在洗手間裏換的泳衣,出來時,康劍已經換好了,她感覺他的目光像一把柔柔的毛刷子,輕輕地從她身上掠過。輕便是輕,掠便是掠,毛刷子卻也真的是長,它跟隨著她的每一寸皮膚,似乎想把每個毛孔都紮深,紮透。
“你……再看,我就……”白雁害羞地衝上去,雙手捂住他的眼睛。
康劍緩緩伸出手,環住她的腰,偏偏就那腰身部位是裸著的。溫熱的手指貼著她圓潤輕盈的曲線,康劍本能地心一蕩,身子向前一傾,兩人之間密密實實,“就怎樣?”他對著她小巧的耳朵吹著熱氣。
記得在《亂世佳人》裏,白瑞德和郝思嘉坐船在海裏航行,船被海浪打翻,兩人隨著海浪飄到了一個孤島上,在醒來的那一刻,四目相對,他們的眼中沒有過節,沒有恩怨,隻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掩藏得太久太久的對彼此的深愛。
這也是一座孤島,他不是康劍,她不是白雁。他是一個丈夫,她是他的妻子。腦中所有的雜念全部洗淨,他的心裏隻有一念頭:緊緊地抱著她,不鬆手,不鬆手……
他再也不想抑製自己,身心鬆弛,任滾燙的熱量從腳底升起,彙聚在身體的某一點,這點直抵她的綿軟,渴求著她來融化他的堅硬。
“就不理你了。”白雁笑出聲來,一把推開他,扛著泳圈,如一隻躲避風頭的蝶,飛快地跑向樓下。在淺水區,她小心地臥下身子,再也不肯站起來。
池水暖暖的,輕輕地擊打在她身上,如一隻巨掌在溫和地為她按摩,小臉酡紅如霞,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過了好一會,康劍才從樓上下來。白雁沒有勇氣抬起頭,拍打著水嬉鬧。
“過來,我教你遊泳。”康劍跳下池,像尾魚似的遊到她身邊。
“我就待這兒。”她孩子氣般緊抓著身邊的扶梯,不肯就犯。
康劍輕笑,耐心十足,“不要怕,我會緊緊托著你的。”
問題現在就是怕他托呀,他不知道他有股什麼魔力,一擱在她身上,她就會顫抖,一下子像失去了一切行為能力,呼吸緊促,雙膝發軟。
“我……先適應一下水溫,你別管我。”她躲閃著他的目光,可是他帶給她的無形壓力依然存在,她好像快堅持不住了。
聽到陸滌飛與小西的腳步聲,她像看到親人似的笑逐顏開。
小西穿了件比基尼,健康的肌膚在落日下閃著悅目的光澤。陸滌飛的身材也不錯,雙肩魁梧,皮膚黝黑,泳鏡一罩,很酷的樣子。他一看到白雁趴在淺水區,旁邊還漂著遊泳圈,很不厚道地放聲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