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幹嗎要帶枕頭?”
康劍不自在地臉一紅,“白雁,我想從今夜起……我們該……”
“康領導,你想用男色來賄賂我,讓我不再盤查你的錯?”
“……”
“告訴你,此路行不通。雖然我不是領導,可我一樣清正廉潔,我……不受賄。”某人很有氣節地聲明。
然後,門“啪”的一聲關上,“行賄”的康領導站在門外,狼狽的連腳掌心都紅了。
康領導在身心煎熬的重負下,先行感冒了。
感冒本來是隱藏在泥土下的一根雜草,淋了點雨,經了絲風,突地破土而出,滋滋地迎風瘋長。
眼睛一睜,康劍便感到渾身上下,處處酸痛,再一摸額頭,燙得能捂熟雞蛋。他勉強撐坐起,上下牙打著冷顫,忙把開了一夜的空調關了。
神智還算清醒。
清醒的神智讓他慢慢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目前麵臨的困境,以及接下來該進行的對策。
天無絕人之路,這病來得正是時候。
他幾乎是歡喜雀躍、興奮莫名地拉開了門,“白雁,溫度計呢?我好像有點發燒。”他盡力保持語調的平靜、步履的自如。
臥室的門開著,不見那隻蝴蝶翩翩飛出來,小嘴微張,溫柔而又體貼:“領導,難過嗎?”
“白雁?”他站在門外一看,床鋪疊得整整齊齊,人呢?
他下樓,在拐彎處,就探下身子,向廚房裏張望,也沒人,再側耳傾聽,屋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唯獨陽台上晾曬的衣裙滴下的幾滴水漬,告訴他,他老婆應該是剛走不久。
康劍一下被打倒了,如霜染過的茄子,枝枝葉葉耷拉著。他托著額頭,癱坐在沙發上。
陽台上隻晾曬著她的衣裙,廚房裏冷鍋冷灶,餐桌上每天早晨的一杯酸奶不見了,滿滿的果籃和冰箱在一夜間被清空,他想找點什麼湊合下早餐都沒有。
一切跡象表明,某人在生氣中。一生氣,天地都不同了。
康劍現在才感到,這個家其實一直是白雁在打理著。他除了回來睡個覺,偶爾吃個飯,一切都不過問,和一個借住的客人差不多。
她也有工作的,卻另外花精力做家務,她比他要辛苦得多,可她從來沒提過一句。
沒有白雁的家,隻是幢普通的房子。
有了白雁,房子才叫做“家”!
康劍一直覺得少了誰,地球都一樣地轉。現在,他否定這個結論。
從什麼時候起,白雁已經融進了他的血脈,他的筋骨。少了白雁,康劍的地球也許不會停轉,但一定沒以前轉得那麼自如了。
她已經變得這麼重要了,康劍鬱悶,這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以前,他還問過她會不會生氣?她一直都像沒心沒肺似的,整天笑吟吟,什麼都不往心裏去。
誰想到呢,她要麼不生氣,一生還是個大的。
女人生起氣來,就沒道理可言,隻能哄。可他沒哄過女孩子,但不哄,堅冰就不會融化。
他要怎樣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氣消,讓一切重新步上軌道?
他得好好想想。
簡單打來電話,車已經停在樓下。
康劍頭重腳輕、又餓又冷地出了門,一臉憔悴的樣子把簡單嚇了一跳,“康助,你感冒了?”
他痛苦地躺坐在椅中,跟簡單一同過來的小吳秘書說道:“夏天感冒比冬天感冒麻煩多了,白護士沒給你吃藥嗎?”
“對呀,你家有個現成的醫生。”簡單跟著說。
“她一早上班去了,不知道我生病。”康劍悶悶地答了一句。
簡單最機靈了,掏出手機就撥了白雁的電話,癱成一團泥的康劍兩隻耳朵立刻就豎得像小白兔。
“嘿嘿,白護士,早!我是簡單,你忙嗎?哦,我沒什麼事,是康助,他生病了,臉紅紅的,講話鼻音很重,眼睛裏都是血絲,好像是感冒……嗯嗯,那好!”
簡單合上了手機。
“康助,白護士現在進手術室,沒辦法過來,她讓你去醫院看看。”
才不是沒辦法,手術室那麼多護士,找誰替一次不可以嗎?她是根本不願意過來。
她不再關心他了。
現在,康劍真如身在絕壁,孤苦伶仃,寒風滿袖,欲嘶無聲,欲哭沒淚,心情沮喪到極點。
“不去醫院,去城建局。”今天九點在市城建局有個會,聽舊城拆遷指揮部彙報砍倒大樹後的處理情況,為了那個死去的老人,城建局特地成立了個治喪小組,純粹安撫民眾,另一邊,拆遷的工作仍然要加大力度。大樹事件雖然現在差不多平息,康劍卻再不敢掉以輕心,盡量處處考慮周到。
“可你的感冒?”簡單有點遲疑。
“死不了。”康劍像和誰較上了勁。
簡單瞧瞧他的神色,把勸慰的話吞進了肚中。
“簡秘書,我來開車。”小吳秘書從另一側下來,“你昨晚沒睡幾小時,我看著怕。”
“又加班了?”康劍問道。
簡單嗬嗬一笑,“加班陪未來老婆。”
康劍稍微坐起了點,“簡單,你……是怎麼追到你女朋友的?”
“這個呀!吃飯搶著買單,逛街跟著拎包、看電影、逛公園、郊遊、健身,煲電話粥、發曖昧短信,然後在一個月圓之夜,直接將她貼上我的標簽,從此,她就死心踏地隨了我。”
開車的小吳“撲哧”一聲笑翻了,“還月圓之夜,你是一狼人?”
簡單也笑,“男人本來就是狼和人的綜合體,在自己老婆麵前要做狼,在別的女人麵前就裝個人吧,如果弄反了,那就永遠翻不了身。”
“咳……咳……”康劍喉間一陣作癢,咳得心都差點吐出來,“別耍貧嘴,專心開車。”
簡單和小吳忙噤聲。
會議按時召開,開到一半,康劍感到腦子裏像有一台旋轉不停的蒸爐,呼出來的氣都像火似的。偏偏會議室裏,空調打得又低,還有幾個在抽煙,他再也支撐不下去,讓簡單代替他開會,做好記錄。
他和眾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小吳不等他發話,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此時,手術室裏,冷鋒正在替一個六十歲的男人做經尿道前列腺電切手術。這種手術,這個月,泌尿科已經做了很多例,患者大部分是年紀很大的男人,手術時間視患者的情況而定。
冷鋒還在忙碌,不過手術已近尾聲,病人麻醉還沒有醒,整個下體完全裸露在鎂光燈下。
白雁端著藥盤站在冷鋒的一邊,她查點好藥盤裏的手術器具、棉球、紗布,抬起頭,看到冷鋒額頭上都是汗。她放下藥盤,拿了條毛巾,冷鋒臉轉了個方向,她替他擦淨汗,他又轉了過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醫者的眼裏,病人是沒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覺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幾眼。
這些地方,不管什麼樣的人,都很少談及。不是因為髒、羞恥,白雁覺著應該是神聖的。這些私密地位,是留給最親近的愛人的。當愛到一定的深度,語言無法表達,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進另一個人的體內,合二為一,才能釋放出全部的情感。
夜,靜悄悄,燈光熄滅,窗外有月光,躺在愛人的懷中,撫摸著彼此的身子辨析與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會停留很久,也會問一些好笑的問題,會尋找讓對方心蕩神移的頂點,會講一些臉紅心跳色色的話。
嫵媚、狂野、嬌嗔、迷情,哪一麵都可以,隻要對方是你愛的人。
白雁不是固執地認為人人都應該從一而終,要視不同的情況來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裏,卻死腦筋地覺得與一個人白頭偕老的感情是最美的。
女人獨有的天真、溫柔的情感,留給珍愛一生的人。
心裏麵有了愛,性才會美。如果純粹為了生理,隨便和人上床,她覺著很髒很齷齪。
昨天,康領導剛與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竟然抱著枕頭站在她的房間前。
當時,她的心裏像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覺得屈辱,覺得好笑。
他用抱過其他女人的手來抱她,他用親過別人的唇來親她,他當她當成了什麼?
得到他一些雨露滋潤,她就會樂得飛上了天?
他以為她會喜極而泣地撲進他的懷裏?
她有饑渴到饑不擇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領導如今還值得她去珍惜嗎?
“白護士,棉球沾點水!”冷鋒蹙著眉,嚴厲地瞪著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幹嗎?
“呃?”白雁回過神,看到冷鋒的手托著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她身子突地一搖晃,胃一陣痙攣,手中的藥盤沒端穩,“咣當”一聲摔到了地上。
她扭過身,就往外麵的水池跑去,趴在池邊,“嘔……”,吐出了幾口清水。
“你……是不是懷孕了?”聞聲跑進來的護士長,悄問道。
正在嘔吐的白雁一愣,回過頭,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目光突地對上冷鋒憤怒的雙眸。
要命,又惹惱了冷大專家。
她無力地歎了口氣,漱了漱口,拭去眼角的淚,複走了進去。
“別,別,我去收拾。你現在懷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點水吧!”護士長當了真,熱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
手術結束,病人推出手術室,冷鋒第一個走出來。
“冷醫生,”一直站在外麵的白雁喊住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頭認罪,“剛剛在手術室,對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鋒拿下口罩,麵無表情地眨了眨眼,“你說起來還是個醫者,怎麼連自己都不會照顧,你有幾頓沒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頭。他怎麼會知道?
“胃是要調養的,你做到了嗎?”
白雁汗顏,支支吾吾,“我也有做,隻是……這兩天沒什麼胃口。”
“你是個孩子麼,還挑三揀四?沒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撐?”冷鋒橫了她一眼,“像你這種人,真不配待在醫院裏。”
說完,冷哼一聲,陰風飄遠。
白雁怔在原地。
“又訓你了?”護士長從裏麵出來,隻看到冷鋒的一個背影,翻了個白眼,“這冷醫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願的。我懷孩子時,孕吐也是很厲害。吃什麼吐什麼。”
“誰懷孕了?”手術室另一個護士經過,好奇地湊過耳朵。
“白雁呀!”
“哇,是蜜月懷孕吧!恭喜恭喜哦!”小護士像拜年似的直作揖。
白雁啼笑皆非,還沒等她解釋,小護士像陣風似的刮走了。這陣風一會兒刮到這,一會兒刮到那,不到一刻,全醫院都吹遍了。
“雁,你懷孕了?”柳晶第一時間趕到,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白雁,“康領導真是好厲害,一發就中。”
白雁氣得牙癢癢,把頭扭向一邊。也許應該下去找婦產科主任檢查下,開個證明,寫上那道膜完好無損,才能還她清白。
但不知這下子會不會把整個醫院給掀翻?
人家會不會懷疑康領導身體有某種難言之隱?
白雁壞心眼地“咯咯”直笑。
“你看你歡喜得都像白癡了,一個人在傻笑。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給你買。酸的?辣的?”柳晶立時化身成慈母,小心翼翼地蹲在白雁麵前,連音量都是很輕很柔。
白雁一陣惡寒,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一記九陰白骨爪,直扣柳晶的脖頸,“你要是再不恢複正常,我一腳把你踢出門去。”
柳晶紋絲不動,“雁,孕婦不能隨便發脾氣的,要平靜、微笑、心如止水,不然會影響到肚子裏的BABY。”
“嘔……”白雁受不了,捂住口,她真的又想吐了。
“天,反應這麼厲害?”柳晶輕撫著她的腰,無限憐惜,“你家康領導怎麼舍得還讓你來上班?”
“白雁怎麼了?”說曹操,曹操就到。
康領導臉紅得像個火球似的站在走廊上,身後跟著小吳秘書。
“康領導,你在發高熱?快,退後三步,不要把病菌傳給孕婦。”柳晶慌亂地橫在兩人中間。
“誰是孕婦?”康劍腦子燒得已經不能好好思考了。
柳晶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你老婆懷孕了?”
“你懷孕了?”康劍燒得通紅的眼睛突地成了兩隻紅燈籠,他摸著額頭,他燒到在說胡話了?不是,是柳晶在說胡話。
白雁歪了歪嘴角,突地笑靨如花,“嗯!”很嬌羞,很甜蜜,很幸福地點點頭。
一桶冰水“噗”一下潑上了火球,康劍滋滋地抽著冷氣,嘴唇蒼白如雪,“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你不清楚嗎?”白雁嬌嗔地扁著嘴。
“我……”
“雁才開始孕吐,最多一個月,康領導,你開心瘋掉了吧!沒事,沒事,不要壓抑著,初為人父,發呆發傻,能理解,能理解。”柳晶在婦產科,可是見多識廣。
他開心?不是,他憤怒,他抓狂,他想喊叫,他想……流淚……眼前突然金星滿天。
“康助!”小吳衝過來,托住他的身子。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無法置信地看著白雁。
“為什麼不可能?健康男女躺在一張床上,懷孕很正常呀!我很健康,難道你不健康?”
他張了張嘴,“我……”
“他這是太興奮,語無倫次了。”柳晶說道。
“別插嘴!”康劍火大地瞪著柳晶。“白雁,告訴我?”他真的不行了,隨時都會軟弱地暈倒,但在暈之前,他一定要弄明白。
“我懷不懷孕,你心裏麵沒數嗎?”白雁收起笑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玩笑適可而止,不然就不太好收場了。康劍本來就通紅的臉,這下紅得像血要噴出來似的,很丟臉,可是很開心。
柳晶眨巴眨巴眼,“我沒數呀!那到底是懷了,還是沒懷?”
白雁無力,搖了搖頭,“我其實就是……”
“白雁,”康劍突然打斷了她,身子往前一傾,拉過白雁的手,貼著自己的額頭,“我頭燙得很難受。”
“難受去門診呀,這裏是手術室。”柳晶納悶,這位康領導看上去挺精明的,怎麼這點常識都沒有。
康劍目不斜視,“白雁,吳秘書還有其他事,你幫我去掛個號。”
門外的吳秘書一怔,康助有布置他其他什麼事?
當官的好處不隻是可以耀武揚威、吃喝公費,另外,辦啥事都一路綠燈。
康領導來到醫院,他是病人,也是領導,這消息很快就驚動了院長,一路小跑地過來。哪裏還需要白雁掛號啥的,內科主任親自來到門診,為康領導檢查,院長陪在一旁。
扁桃體有點發炎,體溫三十八度七,血液裏有炎症,主任開了個處方,建議連著打三天吊瓶,吃點感冒衝劑。科室護士忙不迭地拿著處方去藥房取藥,什麼劃價、交費全部免了。
康劍沒有力氣說什麼,隻能頻頻點頭道謝,滾燙的手一直抓著他的白雁,生怕她為了工作,六親不認。
“康助,這樣吧,醫院裏人來人往的,很繁雜,病床你也不一定睡得慣,就讓白護士和你一同回去,反正她是行家,在家輸液,你也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院長又扭過頭對白雁說道,“白護士,這三天你就在家好好陪康助。”
“院長,這是事假還是出差?”白雁恭敬地把細節問清楚。
要不是當著康劍,院長都想好好地訓斥白雁一通了,這丫頭怎麼是個愣頭青呢,這……這不是明擺著送上門的拍馬屁機會。他哈哈大笑,然後故意公事公辦地說道:“這是工作,自然是出差嘍!”
“行,是工作那我就去。”白雁微微一笑。
“不是工作你就不回家了?”院長打趣道。
“當然不能,我現在工作中,如果隨便逃班,怎麼對得起院長你給的幾錢銀子呢?”
看吧,他一點都沒看錯他老婆,康劍的頭昏得更厲害了。
小吳秘書早被康劍支走了。白雁拎著藥,護士服也沒換,扶著康劍在醫院外麵攔了車。
到了家,白雁扶著他上了樓,走到書房門口,朝裏麵看看,除了一櫃子書、一台電腦、一張狹窄的折疊床,找不到一個可以掛吊瓶的地方,她閉了閉眼,把他架進臥室。
在大床邊,有一個簡易的木質衣架,掛掛常穿的衣服,現在就暫且做了吊液架。
“你先吃藥。”白雁抬眼看了下康劍,他怔怔坐在床邊,目光如炬。她平靜地給他倒了杯水,把藥遞給他。
“白雁,你把衣服換了吧!”她一身白衣地在他眼前晃著,他覺得還像在醫院。
“不換。”白雁利落地用網兜掛起吊瓶,從洗手間裏拿了個水盆滴著水、敲針頭、說話,兩不誤,“我現在工作中,當然得穿工作服。
康劍緩緩地躺下來,伸出手臂,她拍打著,找著血管好下針,“這在家裏呀!”他枕的是她的枕頭,蓋的是她的薄被,呼吸間是她的氣息,康劍驚惶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點。
“康領導,有件事需要說清楚,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奉院長之命出差到你家為你輸液的白雁護士,而不是你老婆白雁。”
不都是一個人嗎?康劍不解地側過頭,“啊……”針頭快捷地刺進血管,他沒防備,不禁失聲輕呼。
白雁傾傾嘴角,好心地說明,“身為護士,為五鬥米折腰,隻能服從院長的安排,可作為你的老婆,由於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們目前在冷戰中。冷戰時期,兩國撤回各自的駐外大使,所有的官方交往全部停止,貿易活動關閉,兩國領導人暫不見麵,一切處於警備狀態,隨時準備發動戰爭。”
康劍愣了一秒鍾,政府官員的心理素質到底不一般,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戰爭不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我們可以通過和平會談來解決冷戰。”
“我國不接受。”白雁接得很快,態度堅決,“不過,康領導,白雁護士本著醫者仁心職業道德,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就放心地睡吧!”藥水裏加了安靜劑,藥效應該很快就會發作。
康劍果然不一會就感到眼皮沉重,在閉上眼之前,他還是勇敢地說出了心裏話:“老婆,我有點餓,我想吃你的‘獨門絕藝’……”
白雁很認真地回答:“康領導,護士隻負責輸液,其他的,不在我職責範圍之內。”
康劍淒惶地歎了口氣,無奈地睡去。
白雁站在床前,這才好好地端詳著康劍。什麼氣宇軒昂,什麼卓爾不凡,什麼年輕有為,什麼前程無量,看看,這胡渣滿麵,眼窩深陷,嘴唇翹皮,頭發蓬亂,睡著了還會打一點小呼,怎麼看不就是個普通男人!一邊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一邊還要老婆忠貞不二,說謊、夜歸,男人什麼惡德他都有。所以,老天的懲罰不就來了。
她氣得牙癢癢的,對著康劍的俊容就是一拳頭。但當拳頭快要落下時,五指又展開了,很不甘心地收了回來。
裝什麼可憐呀,康領導,該令人同情的是她好不好?頂著康夫人的名份,沒得到人,也沒得到物,啥好處都沒有,人前還得和他扮甜蜜,人後還得與伊美女鬥智鬥勇。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雅量了。
婚姻不是戀愛,不能說分手就分手。她那時怎麼就那樣傻了呢,被他幾下子就追到手,在那之前,明明也守身如玉二十四年,到了他這兒,為什麼沒多看幾眼?
不是我軍無力,而是敵軍太強大。康領導隱藏得深呀!
她一個小護士,有什麼值得他這麼隱藏,甚至以婚姻作注?目的何在?
她一直這樣問自己,一直被困惑著,可是她又駝鳥似的不想知道答案。她總是在想康領導是對自己有好感的,但還沒真正發掘她的好,所以才做了些蠢事。當有一天,他看懂了她,他們也會像許多幸福的家庭一樣生活著。
於是,她才一次又一次掩飾住失望,獨自咽下去,再鬥誌昂揚地期待下一個希望。
鬥誌不是揮之不盡的。
白雁輕輕歎了口氣,替康劍調慢了滴液的速度,走了出去。
康劍是被熱醒的,渾身像淹在汗裏,一抬手,額頭、脖頸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出汗是好事,可以逼出體內的寒氣。他稍微咽了下口水,喉嚨也不疼了。身體輕鬆了許多,不過肚子餓得一直咕咕作響。
另外,小腹又脹得厲害,他內急地蹙起眉。
外麵已經一團漆黑了,臥室內隻留了一盞台燈,怕他再受寒,白雁沒開空調,把窗戶大開,室內還是顯得非常悶熱。
白雁不在房間內。康劍坐起,想自己下來去洗手間,發現不太可行。針頭紮在右手,他要是用右手拿吊瓶,就有可能回血,要是用左手拿吊瓶,褲子就沒辦法解。
“白雁!”一出聲,聲音是沙啞的,根本傳不遠。
他先下了床,看能不能移到門邊上,他扶著床頭櫃站起,看到白雁擱在床頭櫃上的包包是開著的,裏麵一絲鮮豔的紅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出左手,輕輕一扯,一條手帕被扯了出來,那絲鮮豔的紅就在手帕裏,他一層層展開,眼睛震愕地瞪大了,是一朵紙折的玫瑰。這朵玫瑰,顯然是白雁的珍愛,不僅用手帕包著,在紙張的外麵還包了一層保鮮膜。
這個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不管有什麼意義,康劍有一個肯定的直覺,送這朵花的人一定是個男人,對白雁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男人。
他為什麼從來沒聽過?
康劍神情凝重地皺著,心裏麵悶悶的。這時,外麵走廊上突然響起腳步聲,他慌忙把紙玫瑰塞回包包內。
“你在幹嗎?”白雁推門進來,驚呼一聲。
康劍瞬間一頭的冷汗,“我沒……”他扭頭看包,突然發現輸液管裏,回血已經快要到調節器的位置了。
他的臉一下白了。
白雁怒了,快步走過來看看他的輸液管,狠狠瞪著他,“你要是不配合我的工作,我現在就打120,把你拉到醫院裏。”
“我配合……老婆,我隻是要去洗手間……”他捂著濕漉漉的額頭,鬱悶萬分。
疾病麵前,英雄氣短。
白雁沒有說話,拿下吊瓶,扶著他,走向裏麵的洗手間。馬桶前,她轉過身去,好半天,聽不到水滴的聲音。她回過頭,正對上康劍偷偷打量她的視線。
“你不要有什麼心理障礙,你可以把我當空氣,當透明人,這種事對我們護士來講,很平常。”
“你……以前也陪其他男人上過洗手間?”康劍一臉不能接受的樣子。
“當然,不僅如此,我們還會幫他們洗澡、換衣,這是我們職責範圍的事。”嘿嘿,這當然是假的,她以前待的是婦產科,沒男病人,到了手術室,病人都由各科護士護理,與她沒關係。不過,看著他大驚小怪的模樣,忍不住就想逗他一下。
康劍悶悶地收回目光,笨笨地解褲子。
背對著他的白雁聽著嘩嘩的水流聲,俏臉不自覺紅了。
衝過手出了洗手間,康劍突地從後麵用一隻手攬住白雁的腰,她嚇得身子一僵。
“老婆,我們和談,好不好?”
滾燙的呼吸吹在她耳邊,弄得她好癢,她輕輕一嗅,還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剛睡醒,眼窩裏還有白的某種物體,這樣子找她和談,一點勝算都沒有吧!
白雁忍不住“撲哧”一笑,沉吟了下,說:“現在,我國還沒有這方麵的打算。”
咦,康領導今天怎麼喚了稱呼,一口一個“老婆”?怪哉!
同樣是拒絕,但這語氣明顯委婉許多,透著點曙光,康領導心裏麵一喜,“我國一定會以誠意促進兩國和平的。”
白雁笑笑,“貴國的誠意是?”
康劍一愣,大腦突然罷工。他太清楚白雁了,做護士絕對是委屈了她,她是天生的外交天才,嘴巴上的功夫他絕對勝不了她。“以後讓你做領導。”這句話,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