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3 / 3)

“你待自己真不錯。”康劍小心翼翼地掉著紙盒,對著伊桐桐點了下頭。他沒讓簡單跟著,今天自己開車。

“康劍,”伊桐桐追上他,“你……過得好嗎?”問了句再俗不過的沒營養的蠢話。

“還行。”康劍擰擰眉,禮貌地反問,“你怎樣?”

伊桐桐低下頭,哀怨地歎了口氣。

那天看房到現在,她和李澤昊一直處於僵持之中。李澤昊這學期接的是高三強化班,強化班的孩子個個都是人精,得神通廣大的老師才鎮得住。李澤昊非常的忙,他另外又私下接了幾個家教,更難得有機會陪伊桐桐了。但兩人還是天天一起吃飯,李澤昊周末晚上也不再去她的公寓過夜。伊桐桐很清醒怎樣去打破堅冰,隻要她撒個嬌、表表白,一定就能哄笑李澤昊,可她不願意。

她現在好像越來越不能忍受李澤昊的一些習慣,比如他帶著鄉音的普通話;夏天喜歡赤膊、隻穿一條三腳褲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比如他吃飯嚼菜、喝湯的聲音很響;比如他早晨醒來沒刷牙就愛抱著她親吻……

這僵持的結局,讓她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知道她在李澤昊心目中就是一神聖的公主,隻要她不拋棄他,他絕對不可能棄她而去的。她和他一起,就是對他莫大的恩賜。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怎樣,李澤昊對她猶如一塊雞脅,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伊桐桐在再見到康劍這一瞬間,明白自己到底想怎麼樣了。

康劍見伊桐桐久不講話,不耐煩地越過她,打開車門,把紙盒放進車中。

“康劍,你有急事嗎?”伊桐桐問道。

康劍詢問地扭頭看她。

“如果……你不太忙,我們進去喝杯咖啡,這裏的冰淇淋也很不錯,我們……很久沒說說話了。”伊桐桐伸手抓住了康劍的衣角,一臉期待。

康劍欲抽回外衣,她抓得太緊,一時沒有成功。

伊桐桐這點伎倆,康劍豈會不知。

分手時,他對她是有一點愧疚之意,也有憐憫之心,他還鄭重地請華興盡量照顧她。但事後想想,不太值得。不是心疼花的錢,錢花了,反倒安心,至少這個事是有價的。他是在知道伊桐桐對白雁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再加上後來伊桐桐搶了柳晶的男友,他對她徹底改變了看法。

“我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他冷漠地看著伊桐桐。

伊桐桐聽得出康劍口中的疏離,但她不願去多想,“我……聽說你離婚了……你很難受吧?”

康劍扭頭看了看車水馬龍的喧鬧街頭,有點想笑,“桐桐,你知道人怎麼樣才會讓自己快樂?”

伊桐桐茫然地搖搖頭。

“知足者常樂!”康劍一字一句地說。

伊桐桐抿緊了唇。

“我不知道你是出於愛,還是出於別的用心,搶走了柳晶的未婚夫,但我看得出那個老師對你是死心踏地的好。我想,以後,你可能不會再遇到比他好的男人了。”

伊桐桐羞得臉上像是要噴出血來,啞口無言地立著,不敢再說什麼了。

“我們之間早就過去,不是因為我結婚,而是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人。”

伊桐桐眼中溢滿了淚,康劍全部知道了,他不會再給她機會的。“這個人也愛吃芝士蛋糕?”她木木地問。

康劍瞬間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胸間流淌,“是的,她喜歡吃,可是她舍不得買。”

他笑著,不再看伊桐桐,上了車,突然想聽得白雁的聲音,哪怕是帶著怨氣和不耐煩的,他都想聽。

手機還沒撥通,卻有個電話恰巧在這時打了進來。

“小黃?你……說什麼?你們在雲縣!他……現在人怎麼樣?”康劍臉戛地白了。

小黃是康雲林任省委政法書記的專職司機,他說昨天和康雲林去了雲縣,不知怎麼的,康雲林突然口吐鮮血,腿腳痙攣,現已送去雲縣人民醫院急救。

康劍想再問仔細點,小黃支支吾吾地:“康助,電話裏說不清,你還是來一趟吧!”

康劍收了線,估計事情嚴重而又隱諱,急匆匆地把車頭調了個方向,往去雲縣的省國道駛去。

前麵不遠,擠了一堆人,把收費通道給堵住了。

康劍臉色嚴峻地下了車。原來是一輛貨車衝卡,被收費站的人截住了。

司機很蠻橫,被收費站一幫人指手畫腳地圍著,兩隻手抱在胸前,滿臉的不屑,一副泰山崩於前麵而色不變的樣子。

“康市助,不用你出頭,我們還擺不平這小子?翻了天了!”見康劍走近,負責收費站的叢林迎上來。

叢林是叢仲山不知拐了多少個彎的遠房侄子,初中畢業,有次來找叢仲山幫忙找工作,被叢仲山罵出門,下樓時,遇到陸滌飛。隔了兩個月,在陸滌飛的安排下,叢林到了這開發區附過的省道收費站做了個小頭頭。

“怎麼回事?”康劍瞥了下大貨車的車牌,浙江牌照,再看看車上裝的貨,知道這是一家招商引資過來的公司的車。濱江市對招商引資來的公司,有幾項優惠政策,其中一條就是在濱江路段的省道上通行,不收任何過路費。

“他不肯繳費,說是招商引資企業。”

“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呢?”

“我讓他出示證件,他拿不出。”

“我問你是還是不是?”康劍擰起了眉頭。

叢林頭一昂,“按規定,我們隻認證件。”

“要是他一時拿不出證件,但確實是外資企業的呢?”這家公司離收費站最近,憑車牌號就應該認得出。把事情鬧到衝卡的程度,康劍斷定一定是收費站這幫家夥想雁過拔毛。

“那……”叢林看出事情有點不對頭。

“那什麼那?你們就是故意跟人家作對,跟市政府作對!你們這些人,不知道招商引資有多難,心胸狹窄,仇富心理強。這事以後再追究,現在向人家道歉。”康劍臉色鐵青地看著叢林。

剛才還一鍋粥似的人群突然靜下來,這個彎拐得太急,鬼也想不到。連那個衝卡的司機也鬆開合抱的手,很是吃驚。

“你說什麼?”叢林困惑地睜大了眼睛。

“道歉!”

“我跟他道歉?”叢林抬手指著那個司機,臉仍舊朝著康劍模仿了一句電視劇裏的台詞,“你有沒有搞錯,康助?”

“放肆!”

“我今天就放一回肆!”叢林紅頭脹頸地叫起來,“大不了,我不吃這碗飯。”

“不吃這碗飯,也要先道歉。”

“老子就不!你以為你是老幾呀,能把我怎樣?”

貨車司機衝卡之後,收費站有人給110打了電話。他們趕到已經有一會兒。康劍指著瘋了似的叢林對兩個愣著的警察說:“還等什麼,帶走!”

“走就走!”叢林擰著頸子喊,“他媽的,還真是有錢王八大三分。老子偏不信這個邪?”

貨車司機看著這情景,臉上訕訕的,摸了下鼻子,忙向康劍檢討,“康助,我……剛剛態度也不好……”

康劍搖搖手,馬上打斷了他的話,“招商引資企業是我們濱江的貴客,讓你們方便、滿意,就是我們的職責。”

他揮手,讓貨車司機上車,別耽擱了送貨。

然後,他也上了車,天色已不早,趕到雲縣怕要天黑了。

警察哪敢真把叢林抓走,隻是推搡著讓他進了路邊的辦公樓。叢林一進去,拿起座機就給陸滌飛打電話。他心虛,不敢向叢仲山告狀。

陸滌飛一聽,先是教育了叢林幾句,最起碼不應該當著別人麵頂撞康市助,以後要向康市助賠個禮,然後他讓叢林把電話給了110警察:“直接送叢林回家,給他放一天假。他依照法規辦事沒有錯,有些事是我們事先沒有交代。他是代市政府受委屈,我會告訴稽征局,這個月給他雙份獎金。”

掛了電話,陸滌飛便進浴室衝了個熱水澡。這是他的習慣,在每一次重要的約會前,他都要好好地從裏到外的打理儀表。

他不愛穿毛衣,就是大冬天也不穿。他認為穿毛衣讓人沒有英氣。一年四季,他都穿襯衣。今天,他選的是駝色的羊毛襯衫,外麵是深青色的昵風衣,配深青色的西褲,腳上卻又是和襯衫一個顏色的皮鞋。

陸滌飛沒有住市政府的招待所,那地方表麵上靜如止水,實際上幾乎沒隱私可言。他並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別人看到他一個接一個地更換上完床就希望她盡快離開的女人。

他自己在外租了套高檔公寓,有一個鍾點工專門幫他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在他的厚酬下,鍾點工的嘴比銀行的保險櫃還要保險,而且會燒一手不錯的淮揚菜。

公寓的客廳足有五十平米,除了電視、音響,隻有一盆巨大的巴西木,那是因為巴西木的粗壯和環繞簇擁的嫩綠闊葉充滿了性的意味。餘下的地方就是人活動的空間。

今晚,陸滌飛想把白雁約到公寓來的,白雁說她到陌生人的家裏容易胃痛,於是,他把聚會改在了人民廣場附近的望江酒樓,那兒以江鮮著稱,客滿為患,不預定還吃不上,當然,這一條是針對別人。陸滌飛想什麼時候去吃,總會有一張桌子為他空在那兒。

陸滌飛對著鏡子吹了個口哨,理了理領帶,很滿意地傾傾嘴角,抬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出門。

他是溫柔紳士,從來舍不得讓女人等他的。

之所以選望江酒樓,陸滌飛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兒人多,冷不丁就看見張熟麵孔。他就是想讓別人都看到他和白雁出雙入對。

康劍與白雁離婚,意料中的事,當年康雲林為美人棄江山、激怒李心霞跳樓自盡的戲碼,對外說是個意外,可省政府高層的人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他來濱江時,他父親私下和他笑談過這事。康劍的事,陸滌飛向來多留個心眼。當市政府裏傳說康劍喜歡上一個小護士時,他偷偷一打聽,笑了。

望江酒樓的經理親自出來接待了陸滌飛,領著他來到常坐的一桌,向他推薦今晚的特色菜和一種不錯的酒。

陸滌飛一雙邪目四下巡睃了下,擺擺手,“今天是請女士,來點紅酒吧!”

領班經理笑著下去,隨即服務員給陸滌飛送上一壺最好的龍井茶。

陸滌飛一小碗茶剛喝到一半,就看到白雁站在門口朝裏張望著,他微笑地招手,白雁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從外麵又拖進來一個女子。

女子掙紮,死活不肯進,白雁拚了命地拉,兩人像拔河似的,你進一步,我退一步,勢均力敵。

白雁突然來氣了,站起身,板著臉和女子說了什麼,女子小臉一耷拉,嘟著嘴,乖乖地跟著白雁往裏走。

狡猾的丫頭,陸滌飛心裏麵暗道,臉上卻是滿麵春風。

“陸書記,這是我朋友柳晶。聽說最近有個搶劫團夥流竄到濱江,經常晚上出來作案。我晚上一個人不敢走夜路,讓我朋友過來陪我。沒關係吧!”白雁眯眯笑著。

他怎麼會讓她一個人走夜路呢,當然會一直把她送到住處,哪怕床邊也行。

“你看你這丫頭又說傻話了,你的朋友也是我朋友,能和這麼漂亮的小姐共進晚餐,不知有多開心。”陸滌飛寵溺地對著白雁斜了一眼,走過去,替兩人拉開椅子,並把脫下的外衣掛在旁邊的衣架上。

坐下後,柳晶咬牙切齒地在桌下狠狠地踹了白雁一腳。心裏麵恨死白雁了,不就吃了她兩隻大螃蟹嗎,就像欠了她八輩子債,討債鬼似的要挾著她陪她來和一個男人吃飯,不然,孤男寡女的出個什麼事,柳晶負全部責任。

這男人偏偏是她討厭的那種作威作福的官,還是個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她在白雁的淫威之下,隻得屈從。

這不,坐在這兒,明晃晃的一支透亮的大燈泡,手腳都不知怎麼放,笑起來臉上的肉都在抖,這哪叫吃飯,叫活受罪。

白雁毫不手軟地回擰了柳晶一把,仍笑得眉眼彎彎。

如果,她明確地告訴陸滌飛,她不想再與康劍有關的人牽扯,陸滌飛會視作耳邊風。唯有用行動來表明決心,讓陸滌飛沒機會提康領導,也沒機會提那個無聊的合作計劃。

柳晶,今晚是她的擋箭牌。

“柳小姐,請點菜,挑自己喜歡的,就當是白雁請客。”陸滌飛溫和地笑著把菜單遞給柳晶,言下之意他和白雁如同一家人。

柳晶局促地接過,一翻菜單,首先看向後麵的價碼,驚呆了,忙扭頭看白雁。“這是黑店。”她用唇語說。

白雁微笑,“別怕,這陸公子有的是銀子,好好地敲一下。”

柳晶硬著頭皮,胡亂點了一道蝦還有一條魚,白雁又點了些蛤之類的,陸滌飛笑笑,另外加了些別的菜。“這裏的菜吃再多,都不會增加一點點脂肪,盡情地吃。”他像個女性專家似的對兩人說。

柳晶鼻觀眼,眼觀口,一動不動,隻耳朵豎著。

酒樓裏的桌子,陸陸續續坐滿了。

燈火通明,推杯換盞,歌舞升平。

陸滌飛招呼過柳晶,等菜的時候,就把目光柔柔地投向白雁,“丫頭,最近好像變漂亮了?”

“陸書記別笑我了,我知道我胖了不止一點。”白雁摸摸臉,不動聲色,寵辱不驚,“陸書記氣色才不錯呢!”

“胖一點好呀!我最喜歡女人珠圓玉潤。丫頭,你有沒聽說清朝與唐朝的選美標準各是什麼?”

“請賜教。”

“清朝時,流行的是林妹妹那種病歪歪的骨感美,叫美人上馬馬不知。唐朝時,則是以楊貴妃的玉凝華脂的豐韻為美,叫美人上馬馬不支。我欣賞唐朝那種健康的自然美。”

在旁邊坐著的柳晶有點不開心了,她現在瘦得像一把幹柴,這個陸公子意思就是說她不是他喜歡的“那杯茶”嘍,真是好笑,她是在空窗期,可像這種大眾情人似的男人,她還看不上呢!

菜上得很快。

談話暫告一段落,陸滌飛給兩人倒了紅酒,熱情地讓柳晶多吃點。柳晶不抬眼,埋頭大吃。

陸滌飛則親自給白雁剔魚、扒蝦、挑蟹肉,無微不至地散發著親昵的關心。

白雁落落大方地道謝,陸公子是個小人,這是在報複她呢!

柳晶驚愕地咀嚼著蝦仁,雁這丫頭難道真是官太太的命,過了一個叫康劍的村,又來到了一個叫陸滌飛的店,不過,這是個色店,怪不得雁把她拉來。

柳晶是有正義感,但還是覺著如坐針氈。江鮮再美,吃在嘴裏如同嚼蠟。

“當!”廳堂裏突然發出一聲盤子落地的碎裂聲,客人們不約而同地都轉目向聲音的發源地看去。

陸滌飛這桌與那邊隔了座屏風,柳晶把身子探出一大半,才看到。她興奮地扭過頭,“雁,我看到一個熟人,就是簡秘書,好像他們小兩口在吵架,我去勸架哦!”她丟下筷子,如蒙大赦,見義勇為去了。

白雁想叫住柳晶,她像一陣風,刮得很快。白雁無奈地聳聳肩。

“你的朋友倒很識趣,總算給我們留下一會獨處的空間。”陸滌飛手搭在椅背上,輕抿著紅酒。

白雁笑,含蓄的、模糊的。

屏風那邊,簡單像喝得不少,抓住嬌小的女友,痛楚地問,毫不在意四麵看來的目光,“感情不是木板,怎麼能說斷就斷?”

女友小臉繃著,冷冷一笑,“感情還不如木板呢!木板斷了,還有兩塊在那兒。感情說沒了就沒了。對不起,我不再愛你了。請你有點男人樣,鬆手,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簡單的手抖著,嘴唇戰栗著,“你真的要……這麼絕情?”

“我百分百的確定、肯定,聽到沒有。”小女友有點不耐煩了,“我不願意和你一樣碌碌無為地留在濱江這個小地方,做個點頭哈腰的小秘書,我要到更大的城市去創業,去尋找我燦爛的人生,你,別擋著我的路。”

簡單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他緩緩地鬆開了手指,“好,你走吧!”

女友頭也不回地噔噔地往外走去。

簡單扶著桌子,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拿起酒瓶,等不及倒進杯中,對準嘴巴,咕咕地猛喝了幾口,突地一嗆,他咳了起來,酒噴了一桌,才發現桌邊站著一個人。

“看……看什麼看,沒看過別人失戀嗎?”他瞪著眼,口齒不清地問。

柳晶十指交織,小心地避開地下的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今晚怎麼就這麼倒黴呢,還沒勸到架,人家就分手了。

“這種失戀算什麼,我見過比這大得多的失戀。”她翻了個白眼。

簡單冷笑,“能有多大?我們戀愛二年,同居一年,和夫妻沒什麼區別的。”

“那又怎樣,我……都和他同居十四年,還不是分了。”

“呃?”簡單嚇得一愣,搖搖頭,恢複點神智,認出了柳晶,撇下嘴,眨巴眨巴眼,“你小學就和他同居了?”

“拜托,你有點正常人的思維好不好?十年過家家,四年同居行不?”柳晶今天像是遇著了知音,話如泉湧。也可能是她覺得與簡單同為天涯淪落人,他的心情,她能體會,他的失落,她能琢磨。所謂話逢知己千句少呀,她也不站了,把椅子一拉,大大咧咧地坐下,對著簡單推心置腹:“十四年前,我才十歲,就算我發育良好,可以同居,他才十三,沒那個能力吧!”

簡單咂咂嘴,點頭,“這話有道理,男人發育比女生晚,十三歲,就一小屁孩,啥都不懂。”他拿起酒瓶,給柳晶斟滿了一杯,自己也倒滿,眯著眼,“那你感情基礎雄厚,咋也經不起外力衝撞呢?”

“敵軍太強大了唄,而且內部又出現了叛徒。”柳晶想起當日之事,牙癢癢地說道。

“喔。”簡單手托著下巴,眼神一黯,“原來這世上受傷的人還不止我一個。”

“你這不叫傷,我那才叫傷。心口像被戳出了個洞,沽沽地往外流著血。”

簡單輕輕抽了口冷氣,盯著柳晶的胸部看了好一會,“有那麼嚴重?”

“我還曾想到過死。可是後來想想不值得,我要活得好好的,看著他們白頭偕老,生個小孩沒屁眼。”

“沒屁眼可以做手術的。”簡單眨了眨眼,“我倒不是特別恨我朋友,隻是心裏麵特冷特冷,這幾百個日日夜夜,怎麼說涼就涼了。”

“要是有餘溫,那還叫分手?”

簡單坐直了一些身子,突然很認真嚴肅地問:“柳護士,你相信命嗎?”

“呃?”柳晶不太明白。

簡單神秘地壓低了嗓音:“你看啦,康助結婚時,我和你做伴郎、伴娘。”

“對呀!”

“可是現在,康助離婚了,你和男友分手,我也和女友分手,怎麼會這樣巧呢?這證明伴郎與伴娘的命運是與新郎、新娘的命運緊密聯係的。他們幸福了,我們也就會幸福。對不對?”

柳晶睜大眼,“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這就是個命運鏈。不能隨便答應幫人家做伴郎呀!”簡單好不後悔。

“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呢?”

簡單用手指敲了幾下桌子,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如果康助和白護士複婚,我女友、你男友說不定就能重回到我們身邊。”

柳晶搖搖手,“他都給別人看光、摸光,重回到我身邊,我不要。”

“我女友是為事業而分手的,隻要她肯回頭,我就會等她。”

“誌不合而路不同。”柳晶突然有點火了,騰地站起身。

簡單抓住了她的衣角,先把眼簾低下來,無聲地歎了口氣,“再坐一會吧!我們不談這個,我們喝酒。”今晚,他的心中空落落的,沒有流血,卻是天寒地凍,他渴望有一個人能陪著他熬過這個充滿心酸、冰冷的夜晚。

“你喝不過我的。”柳晶的酒量號稱女人中的戰鬥機,一斤不醉。

“切!”簡單咧了下嘴,“我長這麼大,還沒醉過呢!”

“是嗎?那麼今天就讓我來打破這一曆史記錄。”柳晶招手,讓服務員再拿兩瓶白酒過來。

簡單昂著頭,一臉不屑。

“小丫頭,這是想誰呢,魂不守舍的,我妒忌了!”陸滌飛舉起酒杯與白雁的碰了碰,看白雁已好半天沒出聲了。

白雁豎著耳朵,想捕捉柳晶與簡單說些什麼,屏氣凝神聽了一會,什麼都沒聽到。柳晶這擋箭牌極沒有職業道德,她隻能孤軍作戰了。

“陸書記,一切陰謀在燈光下可都是藏不住的,你請我到這麼高檔的酒樓吃江鮮,到底有什麼計劃?”白雁輕抿了一口酒,悠悠地畫龍點睛,不再描描塗塗了。

“又來了。”陸滌飛很是不滿,“丫頭,你這話把我們之間的情意全說沒了。我提個意見,以後不準喊我陸書記,這稱呼把我們拉遠了,你喊我滌飛。我們今天純粹是個慶祝約會。”

白雁淡淡地笑,“你恢複單身,有一貨船的名門淑女搶著向你撲來,對你,是件好事。我一個離婚女人,陳茶餿飯,殘花敗柳,有什麼好慶祝的?”

“怎麼不值得慶祝呢,至少你就有了光明正大撲向我的理由!”陸滌飛笑得眉眼生情,縷縷春風。

“唉,滌飛,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呀!”白雁輕輕歎了口氣,“我呢,這個人比較偏執、自私,對物對人都一樣,從來不愛和人共享。”

“於是,你就是這麼離了婚?”陸滌飛從眼簾下麵漏出一些光,柔柔地罩著白雁,誘惑她繼續說下去。

白雁知道陸滌飛這一晚的苦心最想聽的就是這個,她偏就點到為止,“唉,傷心事,不說也罷。”她故意裝出很憂傷的語氣。

“丫頭,恨他嗎?”陸滌飛給白雁夾了一隻蛤。

“能徹底地把一個人遺忘,便是無愛也無恨。他現在對於我來講,是路人甲。”

“騙人。”陸滌飛擰了下眉,像看大熊貓似的看著白雁。他不信,他和前妻是和平分手,之後,兩人通過電話,前妻對他臉不是臉、嘴不是嘴,不是恨,就是怨。

白雁把臉埋在自己的手掌心竭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丫頭,你對我還是不太信任。說真的,我對誰都沒像對你這麼關心過。我以為你對我的心是和我一樣的。”陸滌飛又受傷了,“我今晚,本來想有一個驚喜送給你,現在,算了。”

白雁很識趣地做出一臉急切,雙眸晶亮,“什麼驚喜?”

陸滌飛白了她一眼,“他都是路人甲了,你幹嗎還要聽?”

“這驚喜和他有關?”白雁嗅出一絲詭異的氣味,心怦怦直跳。

陸滌飛端起酒杯,細品慢咽。

白雁嫣然一笑,吃蝦、吃魚、吃蟹,隨他裝深沉。

陸滌飛覺著閱女無數,就連小西那留過洋的漂亮姑娘,在他麵前,還不是被他的魅力折服,酥軟在他一雙柔目之下,唯獨白雁,老成持重,軟硬不吃,刀槍不入。

最終,他沉不住氣,“下個月,因為社會輿論和多次收到舉報,省紀委有個專案組來濱江,調查濱江市政府領導幹部的腐敗問題。”

“瞧你說得這麼神秘,又不是檢查院來抓人,紀委能幹嗎?”

“丫頭,聽說過雙規這個詞?”

白雁搖頭。

“這雙規是紀委專門為有經濟問題的幹部而設置的,它介於犯罪與安全之間。隻要被雙規的人,身上都有暗瘡,問題大,就會轉送檢查院,問題小,外麵又有大人物替你說話,那就平安著陸了。”

“那你雙規過嗎?”白雁問。

陸滌飛一口氣差點背過去,“丫頭,我可是非常廉潔的。”

白雁歪了下嘴,“我認識的幹部裏,好像隻有你有被雙規的嫌疑。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四位數的價碼,你今天腳上這雙皮鞋是意大利進口的吧,這一桌江鮮和這瓶紅酒,二十張老人頭能結賬麼?你一個月的工資夠付你一身的行頭和這一桌的酒錢嗎?不夠吧。那錢是哪來的呢?搶銀行?你不敢!上街乞討,你不行!隻有收賄了。”

陸滌飛有點啼笑皆非,“丫頭,你知道我媽媽是誰?”

“我有必要知道嗎?”

“我媽媽是省城飛宇紡織公司的董事長,上市公司,一般員工都是六萬的年薪。”

“你的意思是你媽媽現在還給你零花錢?”白雁像看大熊貓似的看著他。

陸滌飛擺擺手,“你不懂的。我不差錢,我感興趣的是如何去證明自己、超越自己。”

“那受賄的人家裏都是窮得揭不開鍋?”

陸滌飛笑了,這丫頭真是單純,一張白紙似的,“收賄的人臉上通常都是滿臉正義,作風低調、儉樸。丫頭,如果他被雙規了,你會不會心裏麵特解恨?”

“我早就說過了,他現在和我沒關係。”

陸滌飛意味深長地笑著,“你如果和我合作,我說過,隻讓他受點小處分,一定保他平安無事。可你什麼都不說,我啥準備都沒有,到時出了事,可就幫不了他。你知道他父親已經退下來了嗎?”

“陸書記,你怎麼像在誘供似的。”白雁氣惱地瞪著陸滌飛,“再說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他真出問題,你還能左右法律?”

“丫頭,你這又是外行。這雙規處分和刑法不同,你收了賄,隻要預先有人給你消息,在雙規前,及時把錢繳到廉政賬戶上,就啥事都沒有了。但大部分人都存在僥幸心理,舍不得把銀子吐出來。”

白雁“哦”了一聲,沒下文了。官場真是險惡,陸公子還是不遺餘力想把康領導拉下馬!

陸滌飛有點失落,“丫頭,其實,你對他真的很有情有義。”最後,陸滌飛感歎了一句,也小小羨慕了下康劍。

白雁愣了愣,起身去找柳晶。

咦,不知啥時候,柳晶和簡單已經走了。

“兩個人都有點醉,小姐好一點點,相互攙扶著出去的,然後,叫出租車離開了。”服務員告訴白雁。

見色忘友的柳晶,白雁腹誹了一句,沒辦法,由陸滌飛送她回去。

夜風清涼,明月高懸,有星三兩顆,點綴在夜空之中。

“正是談情說愛的好時光。”陸滌飛在白雁樓下打開車門,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感歎道。

“那你抓緊時間,別負了這好時光。”白雁對著陸滌飛擠擠眼,噙笑上樓。

陸滌飛想自告奮勇送她到門口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她已消失在樓梯間。陸滌飛打量了下陳陋的小公寓,康劍對小丫頭真是挺小氣的,這丫頭怎麼還能那樣護他呢?

今晚,什麼也沒從白雁口裏打聽到,反被奚落了幾句。陸滌飛覺著也不知咋的,他是不是骨頭賤,就是有受虐傾向,他真的對白雁越來越有興趣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其實,你對他真的挺有情有義的。”白雁回到公寓,腦子裏一直盤旋著陸滌飛的這句話。

她有嗎?

有情有義說不上,至少她沒起過傷害康領導的心。不像他,接近她,就是為了報複。每想起這事,心裏麵就一陣一陣的刺疼。

婚姻是多麼莊重而又神聖的,怎麼能如此褻瀆?

白雁默默地歎息,洗臉、刷牙,又喝了點牛奶,就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白雁被一種異常的聲響驚醒,她以為是老鼠。這種老式的公寓,偶爾會有老鼠遊街走巷的穿過。她翻了個身,準備再度睡去。這時,她清晰地聽到開抽屜的輕微響聲。她熟悉這個抽屜拉動的響聲,確信無疑,有人在開她的抽屜。

白雁的毛孔炸開了,陡地想起醫院裏貼著的公安局的公告,最近,有一個盜竊團夥流竄進了濱江市。

她慢慢地撐坐起來,急速地回憶手邊有沒有什麼可護身的重物。

“誰?”

聲音停了,一個人影站在桌子前,也就是白雁的床邊不動。

白雁一聲驚叫,還沒坐直。那個人撲了上來,刀尖劃過白雁的右小臂。不深,但血冒了出來。幾乎同時那人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出聲,我隻要錢。”

白雁在那個手掌中拚命點頭,來人聲音裏充滿了殺氣,讓她感到極度恐懼。

“叫不叫?”

白雁搖頭,再用力搖頭。

那人手掌離開了她的嘴,胸前的刀也收遠了點兒。對麵不遠處有一個建築工地,青白色的強力工作燈從窗戶一個斜角照了進來,能聽到轟轟轟水泥攪拌打樁的聲音。雖然遠,在這樣的光影聲響中,白雁稍微鎮定了一些,但還是為夜半闖入者的猙獰所驚懼。

那人一刀把床單劃開,那顯然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刀,白雁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一下把她的一隻手反剪到後背,用床單反綁起來。他的動作粗暴而快速,白雁不由叫了起來。

那個人猛力揪起她的頭發,下手很重,白雁不敢出聲了。

“錢在哪?”

“包……包裏,在我枕頭這裏……”

“不許看我。”白雁感到有身子傾俯過來,枕頭邊的包包被拿過去了。細細碎碎的響聲。

“這麼少,才三百多!”很憤怒氣急的聲音,“這裏麵是什麼?”那個人借著燈光發現包包裏還有個夾袋,“噝……”一下拉開了拉鏈。

“那裏麵什麼都沒有。”白雁忙說明。

“閉嘴!”那個人感覺到摸到了一個用保鮮紙包著的厚厚的一疊,心中一喜,拿起刀就挑。

“不準碰那個。”白雁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床單,發了瘋似的衝上去,抓住了那把刀。

天,下起了小雨,浠浠瀝瀝打著窗台,睡夢中的人們根本沒有察覺。但突然,一陣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一盞盞燈亮了起來。緊接著,110警車閃著紅燈開進了小區。

非法闖入的那個人抱著頭,呆在牆角,臉上有些邋遢,嘴唇很厚,神情仍處於震驚之中。

他橫跨五個省作案,搶劫民宅無數,像這樣半夜把人驚醒的也有過,但個個都是乖乖就範,從來沒人反抗。所以當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人撲過來時,他一點準備都沒有,刀竟然被她奪去了,她握著刀身,血從虎口像泉水一樣湧出來。她像是沒有發覺,咄咄地瞪著他,如同一隻母獸,尖叫著。

鋒利的刀尖把保鮮紙連同裏麵的紙戳成了兩半。

小女人的尖叫驚動了鄰居,鄰居簇擁了過來,堵住了大門,報了警,他沒來得及逃脫。

屋內燈光亮起,他這才看到小女人發了瘋似的搶的竟然是一疊紅紙,現在被血染得更紅了。

他那個後悔呀,可是又感到幾分納悶。

執勤的警察很是興奮,這個小偷是公安部通輯的幾個重要人犯之一,剛流竄到濱江,沒想到就被抓住,這下立大功了。

“我真的沒有對她怎樣,拿點錢就準備走人。”逃犯老實交待,桌上放著三張老人頭,還有幾張零票。白雁家是今晚他下手的第一家。他同時還把其他幾個同夥臨時躲藏的地點說了出來。

警察看著白雁,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弱小的女子為了三百元敢和一個搶劫犯拚命。

白雁哆嗦著,手緊緊地握著一疊紅紙,披頭散發,眼神惶恐得無法聚焦。驚恐過去,神智慢慢清醒,白雁這時才察覺到剛剛有多麼的危險,她差一點送了命。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她相信她仍會那樣去做。

雖然這隻是明天很久前送給她的一朵紙玫瑰,可是有它陪著,心裏麵就像有個寄托,有個支撐。

她能留住的東西並不多。明天和紙玫瑰一同送的發卡,在讀護專時,上了堂體育課回來,發現掉了。她一直找到半夜,都沒找著,回來哭到天亮。

警察把逃犯押走了,問了白雁幾句話,讓白雁簽了名,然後回局交差。出門前,警察回過頭,有些不放心。

“我們送你去醫院處理下傷口吧!”警察剛剛在取證時發現櫃子裏有許多男人衣服,可是卻沒見著人。

屋子裏被逃犯翻得一團淩亂,白雁現在也不太敢獨自待著,點點頭,拿了外衣,跟著警察下了樓。

110的車一進醫院,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急匆匆地趕過來,一看,是白雁,全愣了。

手腕被扼傷,有很深的瘀血,掌心被刀傷割出五寸的傷口,縫了近二十針。

“你傻不傻,不談三百,就是三萬,給他好了。錢有那麼重要嗎?生命才是最應珍貴的。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有前科,殺你易如反掌。要是你今天被殺了,錢能讓你起死回生嗎?”冷鋒也趕過來了,聽了事情的經過,突然大發雷霆。他發火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從來沒有發到這麼大過。他氣得在診室裏團團直轉,青筋直聳,把桌子上的溫度計、處方箋、杯子、筆都捶得跳了起來。

值班的醫生、護士對視一眼,紛紛退了出去,掩上門。大夥兒原來覺得白雁離了婚、現在家裏又遇著小偷,很可憐。現在知道了,她是有人心疼的。

白雁被冷鋒罵得大氣都不敢出。

“現在好了,你這傷沒有個一周二周的,不可能脫疤,上班是不可能的,你準備休假吧!”冷鋒鼻孔都冒白煙了,又是後怕,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你看看你今年把自己弄成了什麼樣,前麵是肺炎,現在是受傷,你要讓我鬧心死呀!”

“這……隻是個意外……”白雁怯怯地囁嚅。

“對,對,是意外,可以忽略不計。你要人家蓄謀很久,你才覺著那是個事?”冷鋒衝到她麵前大吼。

白雁閉上嘴,不吱聲。

冷鋒對著天花板深呼吸,眼眶裏灼熱苦澀,他閉了閉眼,“白雁,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合租房子吧!這樣彼此有個照顧。”

醫院在專家樓給了冷鋒一套房,設施不亞於星級賓館,冷鋒其實更想和白雁定下交往的男女朋友關係,然後兩個人住到一起,就是結婚,他也同意。可是白雁不知哪裏卡住了,隨他怎麼說,到現在還不是太同意他的追求。冷鋒考慮再三,能照顧到白雁,隻有合租這個辦法。

為了省錢,外麵男女合租的多著呢,這不算很突兀。

白雁一怔,“我……那公寓是一室一廳。”

“難道濱江就沒別的房出租?”冷鋒咬牙切齒。

“可是……不太方便吧!”白雁期期艾艾。

“有什麼不方便的?這是二十一世紀,不是八百年前,裹小腳,蒙麵紗,男女授受不親,見一麵就得為你終生負責到底。”冷鋒吼得口沫都噴出來了,他捂著胸口,實在是太恐懼了。

“那……那我和柳晶合租吧!”白雁縮著肩,退而求其次。

“好,你給她打電話。”冷鋒替她撥通了柳晶的手機。

白雁看外麵剛剛發白,歎了口氣,這下,又要被柳晶罵死了。

“喂……”一個睡得迷迷糊糊、聲音低啞的男聲傳了過來。

白雁“啪”的一下合上手機,對冷鋒說:“你撥錯號了。”

冷鋒擰擰眉頭,“不可能,是你手機裏存的號。”

“那是網絡錯誤。”白雁看看,是沒錯,按了重撥鍵。

“喂……”仍是剛才的男聲。

白雁嘴巴半張,眼瞪得溜圓,現在細細一聽,這男聲好熟悉。

“喂,你神經呀,這一大早打進來,卻不說話。”男聲不耐煩地嘟噥著。

“誰呀?”另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啊……”一聲尖叫,男聲。

“啊……”又一聲更高亢的尖叫,女聲。

白雁把手機從耳邊挪開,咧咧嘴合上手機,“嗬嗬,柳晶她……不喜歡合租。”

“那我們合租。今天周日,我上午就出去找房子。”冷鋒攤開雙手,把她從椅中撈了起來。

“冷鋒,其實我一個人……可以的。”白雁鼓起勇氣說。

“我不可以。”冷鋒扔下四個字,去車庫取車。

白雁歎了口氣,心裏麵莫名的百味錯雜。拿起手機看看,一向勤於電話聯係的康領導昨晚很安靜呀!

冷鋒帶白雁去吃了早飯,然後送白雁回到租處,看著一室淩亂,俊容更加陰冷、森寒。他不讓白雁動手,所有的都是他來收拾。

白雁想說什麼,詞還沒出口,就給他一記凍人的視線給堵住。

白雁沒辦法,坐在桌邊,把紙玫瑰拿過來,用一隻手艱難地粘著。到底時間長了,紙質有點乏,一碰,就是成塊地脫落,怎麼也粘不住。白雁沒辦法,隻得把所有的全團一塊,仍塞進保鮮紙裏。看著那一大團的鮮紅,白雁有點想哭。

“白雁,搬之前,通知康市助把衣服拿走,我們不帶過去的。”冷鋒在臥室裏說話。

白雁“哦”了一聲,拿起手機躲到洗手間給明天打電話。

她和明天之間不常用電話聯係,最多是發發短信,但兩個人都是特意克製,短信發得也少。

今天,就想聽聽明天的聲音。

“小雁,”明天的聲音很宏亮,很欣喜,背後有轟隆隆的雜聲,“你好嗎?”

“紙玫瑰……碎了。”白雁說。

明天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關係,我還記得怎麼折呢!以後,我不僅給你折紙玫瑰,我現在還能送你真正的玫瑰花,一大捧的那種。”

“俗氣。”白雁含著淚笑。那朵紙玫瑰是任何花都不能代替的,時光沒辦法回到過去,她和明天也不再是從前的他們。

他們之間,送玫瑰,再也不合適了。

“我本來就是小市民生的孩子,雅不起來。”明天嗬嗬地笑,笑中有點苦澀。他們倆永遠心心相通,小雁心裏麵想什麼,不要說,他也知道。

“小雁,我明天又要去俄羅斯了,集訓兩個月,然後兩國一同在蒙古搞一個軍事演習。演習結束,我爭取能再休假。”

“好啊!”

“冷鋒好嗎?”明天問。

“他在這裏呢!我讓他接電話。”白雁跑出去,把手機遞給冷鋒。

冷鋒一挑眉,不顧白雁怎麼使眼色、做手勢,一骨腦地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接著,也說了自己的決定。

白雁咬著唇,頭耷拉著。手機又轉到了她的手中。

“小雁……”明天喊她的聲音在顫抖。

“沒他說的那麼誇張,你聽我的聲音特精神吧!”白雁就差拍著胸膛保證了。

“小雁,讓冷鋒替……我照顧你,好嗎?”明天痛心、懇切地問,“他真的真的很愛你。”

白雁哽咽,抬頭看著一臉關心的冷鋒,忍不住,淚水撲撲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