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罪念》(4)(2 / 3)

徐天成說著話,起身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接了杯水,邊接邊說道:“之後我們又暗地查了一下王益德的財產,發現他和他老婆名下共有三套住房——他們夫妻倆住一套,其餘兩套一套用於出租,一套他的父母住著。王益德夫妻住的那套房子,位於藍華廣場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裏,房價據說現在一平方米要兩萬五左右。王的房子上下兩層,有200多平方米,裏麵裝修、家居擺設非常奢華。除了房子,他老婆名下還有一輛過百萬的休旅車,所以王益德開著經濟型的私家車,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我們還調查了他們夫妻雙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沒有任何背景,根本沒有能力給予他們經濟上的幫助。在調查中也沒發現他做過任何的金融債券投資。可以想象這三年民營醫院的工作經曆,讓他累積了多少個人財富。當然這是他壓榨手下醫護人員的成果。而醫護人員又壓榨的誰呢?當然是去看病的老百姓!”

“這點毋庸置疑。”程巍然道。

徐天成正要接話,兜裏的手機響了,他便將水杯放到桌上,接聽電話。聽對方說了幾句之後,徐天成說:“我在程隊這兒,你直接過來吧,正好向程隊彙報。”

幾分鍾之後,門外響起敲門聲,徐天成應了一聲,推門進來的是進駐正揚律師事務所調查的老偵察員馬成功。徐天成開玩笑說:“怎麼樣,您這老馬一出,肯定是大有收獲吧?”

“那是當然,我老馬啥時掉過鏈子?”馬成功也笑著回應,繼而從包裏拿出幾個檔案袋放到程巍然的桌上,“都在這裏麵啦!”馬成功說完,坐到徐天成旁邊的椅子上,順手拿起徐天成剛剛喝過一口水的紙杯。徐天成忙過來搶:“想喝自己倒去。”

“小氣樣兒。”馬成功一手擋著徐天成,把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

馬成功50多歲了,眼瞅著就快退休了,但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到現在也沒混上個一官半職。不過,他的經驗畢竟擺在那兒,做事也穩妥,遇到細致的活,老徐也願意用他。上麵說了,老徐這人憨厚、沒有架子,和下屬都能打成一片。而馬成功仗著自己年歲大,與徐天成開起玩笑來就更加無所顧忌。

喝了老徐的水,馬成功一抹嘴,正色道:“正揚律師事務所是於梅一手創辦的,多年來她事事親力親為,所以她這一死事務所便有些亂套。人心思動,員工情緒不穩,除了於梅的秘書,沒幾個人正經來上班。不過這也好,我們可以放開手腳想怎麼查就怎麼查。在秘書的配合下,我們將事務所近年來代理的訴訟檔案仔細地梳理了一遍。總的來說訴訟主要涉及職務犯罪、企業債務糾紛、企業破產清理,以及一些高端人士的刑事訴訟等幾個方麵。”

“於梅能量不小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所代理的這些訴訟,都是關注度高、代理費昂貴的官司。她到底有什麼背景,能夠獲得這麼多高收益的案子?”徐天成忍不住插話說。

“背景不敢說,但感覺這於梅膽量不小。”馬成功咧了咧嘴,說,“檔案顯示,在最近幾年裏,於梅本人親自代理的官司勝訴率極高。其實不單是於梅,整個律師事務所的勝訴率都非常之高。但與之不相稱的是,事務所因涉嫌舞弊行為被司法局多次調查,事務所因此被嚴重警告過兩次,有一名律師(吳鵬)被取消律師資格並被追究法律責任,另有一名律師因在代理某富二代酒後駕車傷人逃逸案中涉嫌串供、偽造證據,現正在被檢察機關調查。”

馬成功的話讓徐天成想到吳鵬的案例,便說道:“這樣看來,‘吳鵬事件’確實不是孤立的,於梅的律所之所以整體勝訴率超高,恐怕都得益於她在幕後的違規操控。”

“對了,你提的這個吳鵬所涉及作偽證的官司,我特意讓人跟進查了,檔案袋裏有詳細的資料描述。”馬成功歎口氣,納悶地說,“反正總的來說,正揚律師事務所在業界名聲並不是太好,但奇怪的是,怎麼會有那麼多高端業務找上門呢?”

“這就是定位問題,她就是擺明了姿態,你找我來打官司,隻要你肯出錢,我可以用盡各種手段讓你獲勝。”程巍然一邊翻閱馬成功剛剛提到的資料,一邊滿臉厭惡地說,“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尤其越有錢的人越是這樣的想法。”

“不知道凶手作案和這些有沒有關係,除了吳鵬這個案子,其他訴訟檔案裏發現有作案動機的嫌疑人了嗎?”徐天成又問道。

馬成功起身,從檔案袋裏抽出一份材料交給程巍然,說:“都在這裏,我們篩選出的具有犯罪嫌疑的相關訴訟的對方當事人。在這幾起官司中,控辯雙方當時明爭暗鬥得很激烈,據說在官司進行期間還有人往律師事務所打過恐嚇電話。不過深入調查後現在也基本都排除嫌疑了。”

程巍然接過材料,隨手翻了翻,一臉失望地道:“咳,現在看來調查方向沒問題,不過線索基本都斷了。這案子真像老徐說的,有點邪門。”

三人談話臨近尾聲,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徐天成替程巍然應了聲,緊接著便看到戚寧走進來。

一瞬間,程巍然臉色冷了下來,雙眉也微微蹙起。這次戚寧讀懂了他的心思,趕忙擺手說:“你別煩啊!你現在手上有那麼多案子要辦,我哪敢再逼你!我就是來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聽戚寧如此說,程巍然臉色才緩和下來,思索一下,道:“一會兒尹局過來參加案情分析會,你要是沒事也跟著聽聽吧。”

“好,好,好。”戚寧激動得一陣叫好,她明白這是給她多麼大的特權,更何況是程巍然這樣嚴謹的人。

“關於連環殺人案的想法,你再仔細推敲推敲。”程巍然跟著又說。

“嗯。”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戚寧也懶得猜他的用意,便應付著點點頭。

在一旁目睹兩人的交談,徐天成臉上不禁浮出一絲笑意,他分明看出這兩人對彼此的態度正悄悄發生著轉變。感覺戚寧現在說話的口吻就是一特了解程巍然脾性的老熟人,而後者看著戚寧的眼神也平和了許多。

3 專案組

刑警支隊會議室。

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尹正山坐在長條大會議桌的遠端,程巍然走過去坐到他右手邊,支隊一幹辦案骨幹也一字排開陸續坐下,方宇拉著戚寧坐到他身邊。

會議正式開始,程巍然首先將案發現場的情況以及兩名被害人的背景資料詳細介紹了一遍,之後便是彙報案子的偵破進展,總結起來有以下幾點:

一、王益德被殺當晚,醫院值班人員和病人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物,仔細看過醫院保衛科提供的當晚監控錄像,同樣沒有發現嫌疑人。但是通過勘查,基本上已經掌握凶手進出醫院作案的路線。南明醫院門診大樓一樓靠近防火通道左側男衛生間中窗戶的防護網遭到人為破壞,凶手應該就是從這兒潛入醫院的,從而通過防火通道上到沒有監控的醫院行政辦公區域,實施作案。事後凶手清理了現場,而勘查員收集到的毛發和指紋經鑒定都是陳舊的,意味著在案發現場沒有采集到任何可以指認凶手身份的證據。不過與上一起案件不同的是,被害人屍體被發現時,右手中握著一把手術刀。經確認,手術刀是一件工藝品,是被害人從網上定製的。至於景程花園的案子,由於天氣惡劣監控拍下的嫌疑人影像沒有參考價值,同樣該案至今沒找到目擊者,除了兩個腳印,凶手在現場也未留下其他痕跡。

二、兩名被害人在各自單位都身居要職,與之有利益關係的人群比較廣泛。於梅這邊,馬成功等辦案人員從相關訴訟中篩選出幾位嫌疑人,其中除了一個出國的,一個病故的以外,對每個人都進行過訊問,沒有證據顯示他們與本案有關。辦案人員甚至找到了吳鵬所涉及的做偽證的官司的受害人——曾經在某賓館做過服務員的黃小柔。

自官司之後,黃小柔患上重度抑鬱症,不久便住進了精神病院。黃小柔是家中獨女,沒有男友,母親在外地工作,父親黃發是一名出租車司機。案發當晚,由於天氣不好,黃發和幾個車友聚集在一家小酒館喝酒。車友證實,在聚會中,黃發沒有離開過小酒館。辦案人員從側麵了解到,黃發並不知道於梅才是那次官司的幕後主使人。

王益德這邊,與他合作過的醫療機構都表示合作很愉快,並沒有產生過糾紛。至於醫療事故,南明醫院確實出現過幾起,但受害人家屬主要追究的是醫院或當事醫生的責任,而醫院也設有專門的部門和法律機構來應對,根本接觸不到王益德這個層麵。所以到目前為止,除了已經排除嫌疑的一名與王益德有嫌隙的離職醫生,還沒發現其他有明顯報複動機的嫌疑人。

三、隊裏組織人力對兩名被害人的家屬以及社會關係等進行了排查,至今還未找到可以將兩人聯係起來的證據。家屬們都否認他們彼此認識,工作上沒有業務交往,手機、宅電、單位電話、社交軟件也從來沒有聯係記錄,甚至連親戚朋友之間也沒有出現過交集。

四、技術處的法醫科和鑒定科對所有證物都進行了反複仔細的鑒別,沒有發現可以聯係到凶手身份的證物。案件中被用於勒頸和捆綁屍體的繩子正在排查相關銷售渠道,目前還未有結果。

綜觀兩起案件:

被害人都是被繩索從背後勒死的,也同樣被脫光了衣服,並被繩子捆綁住上半身,擺成跪立的姿勢。兩案中繩子的材質、捆綁的方式,以及繩扣的打法都如出一轍。兩案中凶手均有割掉被害人某個器官帶離現場的行徑。還有,讓人很費解的是,凶手在作案後把兩名被害人的衣物都整齊地疊好、擺放。

雖然凶手在兩起案子中的表現略有不同,但以上證據足以證明兩起案件係同一凶手所為,已經可以並案調查。

案件的調查進展很難說讓人滿意,尹正山臉色很難看。程巍然看在眼裏,既尷尬又無奈,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衝尹正山說:“目前情況就是這樣,請局長指示。”

尹正山冷眼四下環視一圈,語氣嚴厲地說:“首先我要說的是,局裏對支隊這一階段的工作很不滿意,短短一個多禮拜連發兩起命案,你們竟然連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找到,你讓局裏怎麼向市裏的領導交代?怎麼向廣大市民交代?案子多、辛苦都不是理由,我也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既然穿上這身警服,就要有能力承受這份壓力!我宣布,由即日起成立‘8·22專案組’(1),全力以赴偵辦此案。組長由我來擔任,程巍然支隊長為副組長,全市所有警員取消一切休假,24小時候命!”

尹正山收住話頭,又對眾人目光淩厲地掃視一番,敲敲桌子,說:“你們都知道,我不喜歡說限期破案這種空話,但是留給我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現在是8月下旬,備受矚目的春海國際商業博覽大會將在9月底開幕,緊接著又是國慶節旅遊黃金周,市裏要搞大型遊園以及彩車巡演活動。這兩項任務是市裏今年最為看重的,而且對咱們市的經濟發展都有著深遠的影響。市裏已經邀請了國內外眾多政經人士以及媒體出席,屆時會有大量遊客蜂擁而至。如果到時候案子還解決不了,一方麵容易模糊焦點,另一方麵也會影響各種活動的順利開展,進而影響到春海市的整體形象。我想,這個責任有多大,大家心裏應該有數吧?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你們看著辦吧!”

尹正山喘了喘,怒氣好像平複了一些,緩和口氣對程巍然說:“接下來怎麼打算的?”

程巍然沒接話,稍微欠欠身子,俯到尹正山耳邊低語起來。隨著兩人的“交頭接耳”,尹正山把視線投向戚寧這邊,然後眼神中帶著審視的意味點了幾下頭。

程巍然坐回椅子上,說:“剛剛我已經講過,兩起案子的凶手已經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所為,但對於案件的性質、凶手作案的動機,以及案件未來有可能的走向,我們都缺乏有效的線索指引,所以我現在要請咱們市局心理服務中心的谘詢師戚寧,從犯罪心理和行為科學分析的角度來闡述下案子。”

戚寧這會兒才明白程巍然讓她參與開會,還讓她理順案子思路的用意,不過她根本沒想到要發言,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好在關於案子的分析推論她早已成竹在胸,再一個她本身也屬於那種不會怯場的性格,所以她隻是怔了一小會兒,便大大方方地說道:“眼下兩起案子可能和大家以往經曆的案件不同,通過分析凶手的行為特征,我認為並不是並案調查這麼簡單,我們可能遇到了一個變態殺人狂,而且他隨時都會繼續作案!”

戚寧一張嘴拋出如此爆炸性的觀點,著實讓除程巍然之外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尹局更是錯愕不已。從事刑偵工作將近30年,尹正山還沒遇到過這種案子,甚至追溯春海這座城市的曆史,也沒有發生過此類變態案件。雖然近年來偶爾會在公安部內部通報上看到一些有關變態殺人的案例,但他一直覺得那是極個別的、鮮有發生的,沒想到現在竟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尹正山雖沒經曆過這種案子,但深知其影響性和危害性,他盯著戚寧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臉狐疑地說:“說說你的根據。”

“這樣,戚寧,你還是利用你的專業結合案情具體地講講,我們大家也可以順便學習、探討一下。”程巍然先於戚寧發話前,特意提醒了一句。

“那我就當著各位前輩的麵班門弄斧了。”戚寧點點頭,衝程巍然投出意味深長的一瞥。她知道程巍然說這話的用意,是想讓她把論據說得充分一點兒,爭取獲得大家尤其是尹局的支持,便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知道,隊裏在處理這兩起案件時一直找不到凶手作案的動機,所以無法給案件定性。這是因為變態犯罪人的動因是心理性的,沒有現實意義,是一種無動機殺人。他通過支配、操縱、控製他人的生命來獲取心理上的宣泄以及某種特殊情感的釋放,以至於這種犯罪人很少能夠自行終止。他們無法抑製自己的欲望,隻能通過連續不斷地作案來獲取滿足,直到被毀滅或者出現不可抗力為止。

“就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兩起案件有三個明顯相似的特征。第一個,作案手法相同。凶手采取了從背後突然襲擊以繩索勒斃犯罪對象的手法。這可能是他喜歡的,能給他帶來某種快感的一種行凶方式。當然這不是一成不變的,凶手會隨著連續作案累積的經驗,根據環境完善手法,並靈活運用。第二個,作案特征相同,通常我們稱作犯罪標記相同。在本案中,凶手在勒死於梅和王益德之後,幾乎附加了同樣的看似與殺人無關的行為,包括脫光被害人的衣物等。第三個,兩名被害人都處於中年以上的年紀,職業一個是律師,一個是醫生,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籠統地說都屬於服務社會大眾的專業人士,且事業有成,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最重要的,現在基本已經查實,他們雖然外在形象很好,但背地裏都做過一些違規甚至違法的勾當。總的來說,他們都是在某一專業領域裏有所成就的人,同時也都具有嚴重的道德缺陷。由此可以看出,被害人是具有固定類型的。

“以上三點,就是理論上判斷變態連環犯罪的三個要素。通常,隻要符合其中任何一個要素,案件就可能是一起連環案件,而本案顯示的證據竟然與三個要素全部吻合,所以雖然目前隻發生兩起案件,但我個人判斷這兩起案件肯定是一個連環殺手所為。目前的分析就是這些。”

戚寧說完,長出一口氣。雖然她並不怯場,但畢竟還是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分析案件,心裏還是有點緊張,手心裏也已經全是汗水。

分析行為證據,剖繪犯罪心理,進而描述出罪犯輪廓的方法,作為一種輔助手段運用在刑事案件偵破中,在歐美國家已經比較廣泛了。但國內接觸這方麵信息比較晚,而且缺乏本土化的係統研究和專業人員,所以在實戰中運用得很少,大部分基層警員對此還是抱著觀望和審視的態度。

果然,戚寧話音剛落,會場中便響起一陣嘈雜,疑問聲也不斷湧現。

“小戚,就目前的兩起案件來說,你所謂的犯罪標記還是有不同之處的。比如說凶手在第一起案件中割掉了被害人的舌頭,而在第二起案件中則是切除了被害人的心髒,這是為什麼?”馬成功首先發問道。

“哦,我說的犯罪標記相同,是指標記行為所映射的心理需求相同。在本係列案中,割舌和摘心對凶手來說都是一種懲罰手段。”戚寧從容地解釋道,“凶手在兩起案件中,對每一個步驟都執行得非常嚴謹,標記行為幾乎是重疊的,所以我認為它是一種儀式化的標記行為。這可能來自某種信仰,或者模仿影視和小說中的情節,也可能是凶手自己創造的。”

“凶手為什麼要在第二個現場留下一把手術刀?留刀肯定有他的目的,那麼為什麼在第一起案子中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這回是方宇在問。

戚寧盯了方宇一眼,心想這小子正經起來,提的問題還是有模有樣的。不禁抿嘴笑笑,說:“理論上說,變態連環殺手的標記行為是不會輕易發生改變的,但他們人格中又都具有追求完美的天性,既然儀式被賦予了某種含義,當然是越完美越好。所以他們會通過不斷修正和完善,使得儀式寓意的表述更加趨於完美,其根本目的是讓自己獲得更強烈的控製感和滿足感。因此說,凶手留刀的行為,可能是對儀式的一種補充。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凶手是借此向咱們警方發起挑戰,如果是這樣就意味著凶手的作案升級了。”

之後,一幹人等又七七八八地提了一些問題,戚寧都給予了令人信服的解答。程巍然看差不多了,便轉過頭對尹正山說:“尹局,您看……您的意見?”

尹正山一臉嚴肅,思索了一會兒,皺著雙眉說:“當你們討論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真像小戚同誌分析的這樣,凶手是一個變態連環殺手,他是依照某種固定的類型去尋找被害人,那是不是說他們之間有可能毫無聯係,不發生任何交集?若是這樣,那你們現在耗費人力的排查工作豈不是對破案沒有任何幫助?”

“不,不,不。”戚寧趕忙解釋,“他們可能不會產生現實利益的交集,但是並不表明他們互相完全陌生。一定會有某種關聯將凶手與被害人,或者被害人與被害人之間聯係起來。道理很簡單,符合凶手作案條件的人可能有很多,他為什麼偏偏選中這兩個人?這種關聯可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或者事件,也許他們曾經有過共同的經曆,或者隻是經常在同一家飯店吃飯,或者喜歡同一本書,經常瀏覽同一個網站,又或者他們身體上某個器官有相似之處。總之,它會是一種很不起眼的、很少有人在意的關聯,但對凶手有特別的意義,所以大規模的排查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要更深入、更細致。”

“哦,是這樣。”尹正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程巍然說,“你同意小戚的分析嗎?”

程巍然答道:“我是這樣想的,一方麵我們不放棄常規的偵查手段,另一方麵讓小戚做出一份詳盡的罪犯側寫報告,然後我們有針對性地去排查嫌疑人。”程巍然知道像尹正山這樣工作嚴謹細致的老刑警,心裏肯定更傾向於遵循實際證據辦案的方式,所以話到最後特意補了一句,“當然,主要人力還是放在常規排查上。”

“那就照你的想法來吧,雙管齊下比較穩妥。”尹正山衝程巍然重重點點頭,隨即又衝著戚寧叮囑道,“感謝你對刑偵的支援,不管有什麼發現,都要及時跟小程溝通,絕不能擅自行動。”

“是,是,是,您放心。”戚寧連連點頭,“我一定會及時與程隊溝通的。”

散會之後,尹正山故意走得很慢,與前麵的人拉開一定距離。程巍然知道他有話要囑咐,便也慢下來等著他。兩人會合後,尹正山衝著戚寧的背影努努嘴說:“這就是心理服務中心總纏著的你那位?不錯,小丫頭有兩下子!”

“她學的就是犯罪心理學的實際應用,還算有點天分。”程巍然說。

“那你這是準備把她調過來?”尹正山問。

“不,我想還是維持現在這樣,案子有需要時再找她。”程巍然答道。

“這樣很好,畢竟這種輔助辦案方式在咱們局是第一次,還是要低調些,別讓人抓到把柄。”尹正山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壓低聲音說,“你也知道,這局裏上上下下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們支隊!”

“明白。”程巍然幹脆地說。

“別光嘴上說,少給我惹點麻煩,聽到沒?”尹正山輕輕拍了一下程巍然的肩膀,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心理服務中心陸主任那邊我會打招呼,如果咱們有需要,讓她時間上盡可能給小戚行個方便。”

此時,尹正山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一位父親。他和老伴膝下無兒無女,一直以來都把程巍然當兒子看待。也許是某種緣分,小夥子初進隊裏就讓他喜歡得不得了,手把手地傳授經驗,一路嗬護提拔。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現在坐的位子將來也由程巍然來接任。

與尹局分手後,程巍然回到辦公室,推開門見戚寧坐在沙發上,便衝門外方向撇了下頭,說:“待著幹嗎?回你們中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