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破冰而出
冬季西山湖的景象宛若一幅水墨畫,蒼涼蕭瑟,灰白分明。湖泊兩邊的柳樹已然綠意疏淡,長長的柳枝垂在地上,似乎有意休養生息。由於近幾日氣溫驟降,湖麵結了冰,遠遠望去,一片茫白。
西山湖地處春海市西郊,始建於20世紀30年代,原本是一座以城市供水為主、兼顧防洪的中型水庫,因依傍西山群山,故得名西山湖。現今,政府有意將其打造成自然生態觀光區,在湖畔附近栽植了大量樹木、花卉,以及修建了觀光棧道和休憩涼亭,時節好的時候這裏會吸引眾多遊客,也是本地小青年浪漫約會的首選之地。當然冬季會相對蕭條許多,但還是會有一些滑冰愛好者前來一試身手,隻不過本地人都很清楚,冰層真正凍結實了,能禁得住人在上邊隨便折騰,最早也得12月中旬左右。
這天上午,似乎有人等不及了。隻見一對穿著運動棉服的男女青年,沿著河畔修建的石階下至湖前。兩人在湖邊徘徊一陣,不時用腳踩試著冰層的硬度,似乎還很在乎光線的問題。最終兩人討論了一會兒,女孩拿出手機對向男孩,男孩深深吸了口氣,彎腰下蹲做出田徑比賽起跑的動作,隨著女孩一聲令下,男孩猛地躥起身子,腳踏著冰麵飛奔起來。但大概隻跑出10多米遠,湖麵上的冰層轟然塌陷,男孩也隨之撲倒進徹骨的湖水中。在岸邊舉著手機拍攝的女孩驚慌失措,大聲喊著男孩的名字,少頃男孩腦袋有驚無險地鑽出水麵,奮力向岸邊遊來。到了岸上,從慌張中回過神來的女孩想要和男孩擁抱,卻被男孩一把推開。男孩蜷著身子,嘴裏哆哆嗦嗦地嚷道:“快報警,冰下……冰下有個死人!”
警笛狂響,一輛輛警車接踵而至,派出所民警在湖邊拉起藍白相間的警戒線,警員、法醫、痕檢員陸續進入現場。
徐天成和馬成功趕到時,屍體已經被打撈上岸,痕檢員楊大江拿著照相機在屍體頭上哢哢拍照,一旁的林歡正認真執行現場初檢。
死者為男性,仰躺在一層塑料布上,身上的衣物和腳下的鞋子都穿得好好的,露在外麵的皮膚微微泛綠,臉看上去有些浮腫,但仍依稀可辨出本來麵目。
徐天成打發馬成功去給報案人做筆錄,自己端詳了一會兒屍體,驀地“欸”了一聲說:“怎麼感覺這死者有點眼熟啊?”
“你們不一直在找他嗎?”楊大江從工具箱中拿出一個透明證物袋遞給徐天成。
證物袋中裝有一張身份證,徐天成打量幾眼,驚詫道:“這哥們兒是寧時輝啊!”徐天成把證物袋還給楊大江,拿出手機,調出存在裏麵的照片,放到屍體麵部旁對比一下,“還真是他。”
“我們還在死者棉服口袋裏發現了這部手機,”楊大江從工具箱中又拿出來一個證物袋,揚了揚,“不過被水泡得已經開不了機了。”
“能恢複裏麵的數據嗎?”徐天成問。
“不好說,我盡力試試吧。”楊大江謹慎地說。
徐天成點點頭,轉而衝林歡問道:“怎麼樣,是溺死的嗎?”
“臉結膜點狀出血,口鼻部有蕈樣泡沫,指甲縫裏有淤泥和水草(死者入水後似有反悔之意,於是想要抓住水草自救),生前溺水的可能性較大。”林歡道,“至於是自殺還是被扔進湖裏的還不好說。”
“死亡時間呢?”徐天成問。
“露在外麵的皮膚皺縮明顯,膚色泛綠,麵部腫脹,眼球微突,角膜完全混濁,估計死了有一段時間了,進一步認定還是要等屍體解剖之後。”林歡說。
“怪不得怎麼找也找不到他。”徐天成使勁歎口氣,凝了下神,衝遠處望了一會兒,“這個方位水位比較淺,應該不是他入水的第一地點,估計入水點是在上遊某個高位,然後屍體被水流衝到這裏來的。”
“我們也是這樣覺得的,”楊大江道,“放心,會盡快確認具體方位的。”
“報案人是本地人,是一對情侶,沒有正當職業,主要靠拍一些搞笑小視頻傳到視頻網站上賺取廣告分成謀生。”馬成功做完報案人筆錄,走過來彙報道,“他倆知道冰肯定會塌的,就是想看看能跑出多遠,要的也是這種搞笑效果,說男的曾做過遊泳教練,還在身上綁了一層保鮮膜禦寒,不擔心安全問題。”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徐天成望了望遠處的報案人,一臉鄙視,“這倆二貨,真是要錢不要命!”
“這還算好的,起碼還付出些勞動,現在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整天啥也不幹,就穿得花裏胡哨的,在網上和網友打情罵俏,一口一個寶寶這個、寶寶那個的,就為要點禮物,你說這社會風氣怎麼能好?”馬成功接話道。
“喲,挺內行啊,老馬你肯定看過。”徐天成一臉壞笑,逗扯馬成功道。
“滾一邊去,誰看了,我這麼大歲數看那做啥,聽說的,聽說的。”馬成功紅了大半邊臉,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你看看,急了,急了,是不是經常看?小心晚節不保啊。”徐天成繼續壞笑。
“滾,滾,這在案子現場呢,能不能別老瞎逗?”馬成功說不過徐天成,趕緊轉向林歡問,“小歡,我聽老徐這小子嚷嚷死的是寧時輝,是不是還得做DNA比對認定啊?”
“啊,不一定,指紋也可以。”林歡知道馬成功這是在轉移話題,眼見他一臉窘態,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吳爽生前就讀於春海市第八中學,這是一所公立重點高中,趁著午休時間,方宇和戚寧找了她所在班級的班主任和兩名同學問話。
何玉婷的案子戚寧其實特別感興趣,不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敲敲邊鼓,點到為止,畢竟她不是刑警支隊的人,過度參與隊裏的案子,肯定會讓一些人說三道四,尤其擔心會對程巍然產生不好的影響,怕有人會說他離了一個小丫頭就辦不了案了。不過架不住方宇好一頓生拉硬拽,非說和她一起走訪心裏才有底,隻好勉為其難地跟他來到學校。
吳爽的班主任是一個麵相和藹的中年女人,和戚寧一樣,對發生在吳爽身上的事情既同情又悲哀。說起吳爽在學校的交際情況,在她的記憶裏吳爽好像並沒有和班裏乃至學校裏哪個男生走得比較近,倒是和班裏一個叫趙娜、一個叫文麗的兩個女生關係特別好。隨後班主任幫忙把這兩人叫到教工室,接受方宇和戚寧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