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密碼 5 蒼茫大結局 第一章 遺失千年的《山海圖》真相(3 / 3)

“既然你要回家。”川穹說道,“那我們就再見吧。”

“再見?你要去哪裏?”

“夏都,當然是夏都。”川穹道,“我姐姐還在那裏。”他看到有莘不破關切自己的樣子,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別這樣,我不像你,他們捉住了我也沒什麼價值,所以我去了不一定是送死。”

“可是……”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川穹道,“我答應過一個人,這次的事情我本來不想管的,可到最後還是被卷進來了。唉——今天之後,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碰了。”

有莘不破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他是如此脫俗,根本就不該沾染塵世間的爭鬥。所以當他聽川穹說“以後,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碰”時,並不覺得反感,反而感到本應如此。

“如果找到你姐姐,”有莘不破道,“替我謝謝她。”

川穹撫摸了一下手中的燕羽,喃喃道:“這片羽毛雖然顏色變得有些黯淡,不過還沒有凋零。姐姐暫時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有莘不破道:“她一定會平安的!”這句祝願何其空洞,但他現在卻隻能這樣空洞地祝願了。他不敢說“我陪你去救她”,羿令符已經讓他明白到東方有千千萬萬的人會因為他的安危而置生死於不顧,他無法再任性地踏出那一步。

“不破,”師韶一直沒有開口,這時才道,“我們快走吧。都雄魁大人被三大高手同時現身驚退,但若起了什麼變故惹得他卷土重來可就不妙了。”

有莘不破哦了一聲,突然想起在子虛幻境內最後的情形,說道:“對了!血祖撤退之前我好像聽見了一聲劍鳴,那是怎麼回事?”

師韶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子莫首大人的眷顧。”

“子莫首?”有莘不破驚道,“血劍宗!”

川穹也是心頭一震,這個名字他似乎聽過。

雖在大戰之後,但這個謎一般的名字依然有著令人激動的魅力,有莘不破道:“血劍宗也來了嗎?他為什麼要幫我們?他現在還在嗎?”

師韶微笑著搖了搖頭,他不是在否認,而是因為不知如何回答。

有莘不破抬頭叫道:“師父。”

“那聲劍鳴之後他的氣息便消失了,想來莫首兄已經走了吧。至於他的事情,你回去問你爺爺吧。”

有莘不破對這個回答很不滿:“你們每次都這樣推脫!”

“這次我不是不願告訴你,可是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再說,你爺爺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不破,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東歸吧。”

有莘不破聽他這句話竟有讓自己先上路的意思,忍不住道:“師父,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你的朋友為你敢冒大險,我們豈能無情無義?你先回去,我留在這裏接應。”

有莘不破道:“我也留下。”

“不行!剛才的險情難道你就忘了嗎?羿令符的苦心你難道還不能體會?再說你留下也隻能誤事,我一個人獨來獨往,隻要不入夏都,誰能留難我?”

有莘不破知道師父說得有理,不敢再抗辯。

師韶道:“伊相,我……”

“你也回去。不破一個人上路我還不大放心。”

師韶微笑道:“你怕他心念一轉又跑回來了?”

“不錯!快走快走。讓都雄魁發現真相隻怕又起變故。”

“真相?”有莘不破道,“什麼真相?”

師韶道:“獨蘇兒宗主其實沒來,子莫首大人好像也離開了,如果都雄魁大人和師父現在殺回來,我們隻怕難以抵擋。”

有莘不破奇道:“雒靈的師父沒來?那不對啊!剛才明明是她救了我。”

師韶道:“關於這點,我也不甚了了。”

“不破,救你的不是獨蘇兒,而是獨蘇兒留下的靈幻。”

有莘不破道:“靈幻?是一件寶物嗎?”

“不是。是一個假象,一個隻能使用一次的假象。大概是獨蘇兒留給她徒弟用以救命應急的吧。唉,靈幻既然出現,獨蘇兒怕已經前往昆侖了吧。”

有莘不破隻覺腰間一緊,那雙手微微顫抖,他一把抓住,一回頭,叫道:“靈兒!你什麼時候來的?咦,你怎麼哭了?”

雒靈在他肩頭上擦幹了淚水,卻不說話。

師韶聽到有莘不破的話不由得莞爾,就要說:“她一直都在,還摟著你,你怎麼才發現?”然而感應到雒靈的情緒,便不好開口,心道:“她大概是想起她師父了。”

有莘不破仿佛也察覺到了,他不知道師父所說的“前往昆侖”意味著什麼,但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否則雒靈不會如此。伸手給她擦幹淚水,柔聲道:“不要想太多。你一路跑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們回亳都。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雒靈怔怔地聽著,突然把頭埋在他懷裏,卻不說話。

有莘不破輕輕撫摸著她,雒靈此時的體態已經看得出有身孕了,他更不敢耽擱下去,說道:“師父,那我們先回去了,你保重。”

白雲上的聲音充滿了自信:“放心。”

有莘不破才要啟程,突然驚叫道:“不好!羋壓!羋壓!”

師韶一怔,也隨即道:“糟!我怎麼也忘了!”

有莘不破道:“他會不會被留在那什麼見鬼的子虛幻境裏麵了?”他在幻境中推倒了山峰埋住了羋壓,那是保護之意。但之後險情迭起,竟然把他忘了。

雒靈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領,向一個小土包一指,有莘不破心領神會,舉手淩空一劈,土包炸開,露出半截身體來。羋壓抬起頭,那樣子仿佛剛剛被吵醒。看見有莘不破,迷迷糊糊道:“不破哥哥,雒靈姐姐,哎喲,我剛才做了個好長的夢,哎喲,頭好痛……”

都雄魁怒氣衝衝,直闖九鼎宮。祭台上,江離一臉的倦色,看見了他,淡淡道:“都雄魁大人,什麼事情這麼生氣啊?”

都雄魁怒道:“什麼事情?有莘不破跑了!甸服和夏都又搞成這個模樣,你叫我怎麼交代!”

江離道:“善後的事情我已經交代下去了,民政方麵自有六卿接手,不必我們煩惱。”

都雄魁冷笑道:“我是說怎麼向大王交代!”

“能怎麼交代?照實說啊!就說我們把事情搞砸了。”

都雄魁瞪著他,怒極而笑道:“要真照你這麼稟報上去,我們倆都沒好果子吃!”

江離淡淡道:“要不然,你說該怎麼辦?”

都雄魁沉吟道:“這一次我們雖然敗了,不過也不是失策所導致。敵眾我寡,非戰之罪。伊摯也就算了,那個子莫首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還有獨蘇兒,竟然幫著商人和我們作對!我這就進宮去問娘娘,她心宗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不必了!”宮門外傳來一個嫵媚中帶著三分不滿的聲音,一個麗人走進門來,江離和都雄魁都微微一驚,隨即一起行禮。

禮畢,都雄魁不冷不熱道:“娘娘,令師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她這樣做,分明是棄娘娘於不顧!”

妺喜冷笑道:“都雄魁大人!你是老糊塗了?你遇到的根本就不是家師。”

都雄魁一怔,順口道:“不是令師?”

妺喜冷笑道:“不錯!那是我師妹。都雄魁大人,虧你自誇天下無敵,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給騙了,傳了出去,會讓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都雄魁呆了半晌,衝口叫道:“靈幻!靈幻!怪不得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說著神色轉為凝重,道,“這麼說獨蘇兒她已經……”

妺喜道:“家師已經前往昆侖。”

都雄魁怒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為什麼你現在才說?”

妺喜淡淡道:“這是最近的事情,這些天看你們都忙著有莘不破的事情,我也就沒通知大家,誰知道卻出了這簍子。”

都雄魁怒形於色,心道:“最近的事情?我看多半就是你以‘離魂術’前往西北期間發生的。若不是那樣的大事,你千裏迢迢跑去幹什麼?”

他和江離都知事有蹊蹺,但一時沒有證據,也不好反駁。

都雄魁道:“若是你提前跟我說起這事,你師妹有靈幻在手也瞞不住我!這事情有一半壞在你手裏,大王那邊由你去交代。”

妺喜點頭道:“可以。”

都雄魁心中一寬,想起另一件事情來,說道:“獨蘇兒走了,可曾留下心維?是交給了你,還是交給了你師妹?”

妺喜微笑道:“在我處。”

得到了心維,那就是心宗掌宗的象征了。

都雄魁嘿了一聲,道:“如此就恭喜了,宗主大人!”

江離知道的事情比都雄魁少得多,然而聽兩人的應答也猜到了八九分,隨口道:“恭喜娘娘。”

妺喜道:“如今天下形勢雖然不利,但四大宗派中我大夏已居其三,顯然天命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江離心道:“雖居其三,但人心不齊,各懷鬼胎,這事情卻難……咦,那是什麼!”

都雄魁和妺喜也感應到了,江離微笑道:“好像第四位宗主也來了啊。今天可真是熱鬧。”

離心

有莘不破離開之前,川穹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說江離的事情。幾次想開口,卻總不知道從何說起,終於不了了之。

“怎麼了?”

空中傳來的聲音充滿了暖意,紫氣能令他身體舒坦,而這聲音則能令他心境安寧。

“沒什麼。”川穹道,“我隻是想起了另外一個朋友。我答應過他一些事情,卻不知道該不該遵守諾言。”

“如果你答應過,那便應該遵守。”

“嗯。”川穹感到自己似乎放下了一個擔子,但另一種不安卻又襲了過來。“難道……”

“好像是你師父來了。”

川穹嚇了一跳,抬頭一望,天空中果然出現了扭曲。

“我想他早該來了,你逃入我紫氣中的那次玄空挪移,用的是淩空借力之法吧?他大概是感應到了,所以……你怎麼了?”

“我……”川穹道,“其實我早該知道他會來的。”

“你在害怕?”

“嗯。”川穹道,“他要殺我。”

“殺你?為什麼?”

川穹道:“我也不是很明白,好像說我如果活著,季丹就得死。”

“豈有此理!藐姑射怎麼變得這樣偏執。你過來,躲到我白雲下麵。”

在紫氣的幫助下川穹已經恢複了些許體力,一閃躲入白雲之中。他才躲了進去,高天上便出現了一個飄逸的身影,美得連春日也不敢與之爭輝。

“伊摯,怎麼是你?”

“藐姑射,別來無恙。”

“無恙?”藐姑射的聲音如同天山上的積雪,“我就是那個樣子,沒什麼有恙無恙的。你看見我的徒兒沒有?”

“你徒兒?”

藐姑射道:“我剛剛睡醒,醒來後發現有人趁我沉睡借走了我的力量,想來能做到這一點的,就隻有我那徒兒了。嘿,他居然能夠回來,倒也出乎我意料。伊摯,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見到他沒有?”

“你找他做什麼?”

藐姑射道:“你這人傲氣,寧死也不肯說謊的。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是看見了。我也不瞞你,我要殺他。”

“殺他?他是你徒兒,你為什麼要殺他?”

“為什麼?”藐姑射道,“不為什麼。連山子說季丹會死在他出現之後。我想想這個預言雖然有多種解讀,不過殺了他的話,或許會令事情有所改變。”

“就為了一個可能?”

藐姑射道:“就為了一個可能。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你太偏激了。”

“是嗎?”藐姑射歎道,“我自己不覺得,為什麼你們都這樣說呢?你們這樣看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影響他?”

“不是我們影響了季丹,而是你的所作所為……”

“夠了。”藐姑射的話說得很輕,但語氣卻那麼堅定,“我不需要你來教訓我。我隻問你,我徒兒在哪裏?嗯,如果他在這附近我不可能感應不到他的,大概是你把他藏起來的,是吧?”

“藐姑射,你本來不是這樣的。當年……”

“伊摯,你怎麼變囉唆了!”藐姑射道,“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聊天的,把川穹交出來,我們就各走各的路。”

“辦不到。”

“哦。”藐姑射笑了,笑裏透著傷心,“這句話我好像在什麼時候聽過啊,不過那時候說話的不是你。唉,往事多想無益,伊摯,我看得出你真元不旺,剛才是和誰打過一架嗎?”

躲在白雲中的川穹暗暗擔憂,隻聽藐姑射道:“伊摯,我們當年交情總算不壞,今天你鬥不過我的,還是不要理我師徒倆的事情了吧。”

“原來你還記得當年。那我問你,你認識的那個伊摯會因為形勢惡劣就屈服嗎?”

藐姑射黯然道:“不會。”

“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多說了。”

藐姑射道:“既然如此,那好!你不交人,我自己來拿!他就躲在你那白雲之中,沒錯吧。”他本來位於白雲西方,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消失了,跟著出現在東方。

藐姑射手中多了一團雲氣,而白雲紫氣則出現了一個空洞,但很快就彌合了。

藐姑射奇道:“伊摯,你這團雲氣有點怪異啊。”略一沉吟,說道,“這不是你的本尊,是吧?”

川穹聽到這句話嚇了一跳,雲間的聲音卻笑道:“沒錯,無瓠子沒看破,倒讓你看穿了。”

“那大概是因為你現在已經真力不濟了。”藐姑射道,“你這元神出竅、紫氣分身,好像不是太一宗範疇了吧?難道……伊摯,難道你一直在鑽研心宗的能力?難道你一直想混一四宗不成?”

川穹聽得心頭劇震:“混一四宗,這怎麼可能?”

隻聽雲間的聲音歎道:“我是有這個心,可還沒能做到。”

“能做到你現在這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藐姑射道,“不過,你現在還是沒法勝過我的。你的分身能發揮你本尊的幾成功力?”

“十成。”

“十成?那你的本尊在亳都可就什麼也做不了了。既然如此,何必分身?”

雲間的聲音歎道:“我王近日染疾,我若不在,人心不穩。”

成湯已經老了,儲君有莘不破又不在,在這個關鍵時刻,亳都實在不能出一丁點的事故。

“你有這樣的大魄力,我十分欽佩。”藐姑射道,“我雖然很想看你的企圖能達到哪種程度,可今天……伊摯,雖說你這紫氣分身具有你本身的十成功力,但臨戰之際,比起本尊親至隻怕還是有些不便吧?”

雲間人沒有回答,川穹心道:“這就怪不得了,方才我們和都雄魁激戰,他一直沒有使用什麼絕招,隻是盡力做我們的力量之源。原來是這個原因。”

藐姑射道:“伊摯,靠著這個分身你鬥不過我的。更何況你這分身現在損耗得這麼嚴重。”

雲間的聲音很淡然:“那又如何?”

“伊摯啊,我若把你這分身送往至黑之地,隻怕你的本尊就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了……”藐姑射沉默了一陣,終於歎道,“算了,我和你多說什麼。你雖然通達,但到了某些節骨眼上,那份執著卻並不比我差。”說完這句話,藐姑射便不再開口。

“伊摯居然還沒走。”都雄魁笑道,“而且還和藐姑射打了起來,妙極妙極,你們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江離道:“還是不要吧。”

都雄魁心念一轉,點頭道:“不錯,藐姑射為人怪異,若我們去了,也許他們反而打不成了。”

雲中君捏著落日弓,看著從瓦礫中挖出來的屍體,神情呆滯。

“這是杜若?”

聽到這個聲音,雲中君回過神來,看見了東君。

“不知道。”雲中君的聲音藏著悲痛,“屍體被濕氣侵襲,腐爛得太厲害了。”

“那這濕氣……”

“是若兒的功夫,沒錯。”

“那這具男的屍體……”

“看身材骨架的形狀,或許真是羿令符。”

“難道羿令符頭斷了也還能動彈嗎?這樣看來,他們兩人是同歸於盡。”東君撿起地上的落月弓,手一緊:就是這把弓射死了他弟弟。而如今,那個鷹眼年輕人已經倒斃在他腳邊。

“你還在恨他?”雲中君問。

東君沉默。

東君是日族的後人,羿令符是射日神將大羿的後代,射日者與日族之間,似乎總是有不可避免的命運糾纏。

雲中君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為這件事耿耿於懷,為什麼突然……”

“他都死了,還有什麼好恨的。”東君略一伸手,說道,“我要火化他,你徒兒……”

“一起吧。”雲中君歎道,“和這個男人死在一起,不丟臉。”

看著幻日的火焰中,東君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有莘不破這一逃脫,無論是天下還是夏都,都有一場大變吧。”

“那又能怎麼樣?”雲中君黯然道,“當年宗主出走,我不得已依附血門。但看到他的所作所為,根本都未曾為王室、為天下著想,我的心早就冷了。”他睨了東君一眼,說道,“你呢?鎮都四門裏麵,你可是和他走得最近的。”

東君拳頭一緊,顫抖著從懷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臉皮來。

雲中君驚道:“是烏懸!”

“是!”東君痛心疾首道,“他是我弟弟留下的唯一骨血,我也未能保住。”

雲中君道:“是誰下的手?”

“血宗傳人。”

“血門?雷旭已死,血晨聽說也被他殺了。血門還有其他什麼傳人?”

東君道:“不知道。不過不會錯的。烏懸……這孩子現在隻怕連骨頭也沒剩下半點了。我為無瓠子做了這麼多事情,到頭來我唯一的徒兒、我唯一的親人卻死在他門下!”

雲中君對都雄魁心中不滿,但卻不願說昧心話,想了想道:“按他們血門的傳統,每一代師徒互相都不對頭,這件事都雄魁大人隻怕未必清楚。”

“雖然有那種傳說,可他們門中之事,誰知道!”東君連眼睛也紅了,“他若真的怕被他傳人所殺,為何卻接二連三地收徒弟?那家夥能吃烏懸,功力已經不俗,肯定經過無瓠子的精心培養。這件事他又瞞著我們,可見用心良苦!或許他已經找到了破解那詛咒的法子也未可知。無論如何,這筆賬總是得算到他血宗頭上!”

雲中君歎道:“就算你把賬算到血門頭上又能如何?你難道還能去找他報仇不成。”

東君冷靜了下來,話鋒一轉,說道:“你看我們這個新宗主如何?”

“新宗主?”雲中君眼神閃了兩閃:“你是說江離……江離大人?”

“不錯。”

雲中君沉吟半晌,道:“我看不透他。”

“我一開始很看不起他。可是現在想想,他完全不愧是祝宗人大人的傳人!”東君道,“這次鏖戰,無瓠子被洞天派那小子打了措手不及,何其狼狽!可山鬼出現之後,形勢馬上逆轉。在《山海圖》的子虛幻境裏麵,我們可差點就把他們逼入了死境!”

“你說得不錯。”雲中君道,“若不是心宗宗主出現,還有那聲劍鳴……也許我們已經贏了。”

東君道:“他才多大年紀!可是淩空布界,便製得伊摯大人左支右絀,這份能耐,比起祝宗人大人隻怕也不差多少了。”

雲中君眉毛揚了揚,目視東君:“你難道想……”

空流

白雲紫氣的外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空間裂縫,數量接近百個,但每一個都很小,而且伊摯無法將之連接成一個巨大的裂口。不過川穹知道,一旦這些裂縫連成一片,那他所藏身的白雲紫氣將處於那個大裂縫的中心,再也無法逃脫被吞噬的命運。

川穹擔憂地從白雲中探出了頭,望了望外麵的情形——這種情況下他已經不怕被藐姑射看到了。誰知道才露了一下臉,便覺得身旁一陣異動,他趕緊縮了回來,方才那個位置的一小塊雲氣已經被藐姑射攫在手中。

“師父占了上風。”川穹想。

那上百個空間裂縫正一張一縮的蠕動著。張是由於藐姑射的催動,縮是被伊摯以逆轉時間之法壓製了回去。不過深悉玄空之法的川穹卻能隱隱感應到各個空間裂縫正緩慢地擴大。

“怎麼辦?”川穹曾想用大搬運法連同白雲紫氣一起帶離這個困局,卻被雲間人阻止了。川穹知道,這位前輩是怕自己會落入師父的圈套之中。

“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拖下去?”

“伊摯好像落了下風啊。”妺喜道,“而且藐姑射也沒傳說中那麼厲害。”

“哼!那是因為雙方都在克製。”都雄魁道,“在四宗裏麵,藐姑射那個瘋子是最危險的。他的玄空術,隨時會連祂自己也控製不了。”

江離突然道:“也許不完全是這樣的。也許……”

妺喜道:“也許什麼?”

“也許,藐姑射是在等什麼吧。”

“唉——”

耳邊那個歎息聲令川穹心驚,這個歎息附帶著許多信息。川穹仿佛從中聽出了雲間人認輸了。果然,一個微笑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用玄空挪移術,逃出去。”

“什麼?你是說用大搬運嗎?”

“不,不是,帶著白雲紫氣你沒法逃的。”

川穹驚道:“你是說我自己走?”

“對。”

“不!不行。你留下來幫我,我怎麼可以……”

“沒有我在這裏拖住你師父,你能逃出他掌心?”

川穹怔住了,想起了上次的經曆,也歎了口氣,但仍然堅持道:“我不走——我不會一個人走的。”

“放心吧,這片紫氣隻是我的分身,我的本尊不會有事的。”

“你騙人。”川穹道,“雖然我對你這神通不是很了解,但如果你的分身被送往至黑之地,那本尊也一定會受到相當的傷害,是吧?也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也許……總之我不走。我們還沒陷入絕境,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

“其他的辦法?現在這種情形,除非是他來了……咦,難道藐姑射一開始就……”

川穹奇道:“一開始就怎樣?”

雲間人還未回答,川穹便覺周圍一陣劇烈的空間震動。那震動是這樣劇烈、這樣可怕,甚至連白雲紫氣也無法穩定下來。劇震過後,川穹驚訝地發現:那數十個空間裂縫正在彌合。

九鼎宮內,都雄魁臉色一沉,江離眉毛一揚,兩人同時脫口而出道:“是他!”

川穹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已經被白雲紫氣送了出來,腳一著地,便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高大男子的身旁,川穹還沒看清他的麵目,便已經歡呼起來:“季丹!是你!”

那男人笑了笑。

藐姑射看著他,有些癡。

季丹洛明對川穹道:“沒事吧?”

“沒事。”

季丹洛明抬頭道:“伊摯,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那個調皮的徒弟回去。”

“不破也來了夏都嗎?”

“剛回去了。季丹,你來夏都何事?”

季丹洛明道:“九鼎宮好像開了,我本想來接有窮出去。”

“你這件事隻怕會有些阻滯。”

季丹洛明道:“不破既然回去了,你還待在這裏幹什麼?是為了川穹這小子嗎?”

“可以這樣說。”

“那你回去吧。這小子我來照料就是。”季丹洛明道,“什麼時候你忙完了俗務,我們再喝一杯。”

“嘿!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白雲向東飄去,對這一切,藐姑射就像看不到似的。

紫氣東歸後,季丹洛明拉著川穹坐下來,問他別來之事。

川穹道:“等等,我要去接應我姐姐。”

“別忙。”季丹洛明道,“等天黑了再去。”

川穹想了想,便坐在他身邊。

身邊的季丹不說話,藐姑射在天上也不說話。川穹便講述起別後之事。季丹洛明靜靜地聽著,不置一語。藐姑射一直望著他,卻不知在看什麼。

川穹講述完,季丹洛明卻似乎對這些事情全不關心,隻是點了點頭。

川穹望了望高空中的藐姑射,道:“師父好像很冷。”

季丹洛明道:“你的功力去到哪個地步了?嗯,能承受伊摯的紫氣發動無底洞了,那大概也夠了。”

川穹道:“師父的頭發,被風吹得幹枯了。”

季丹洛明道:“看來我和有窮的約定又要推遲了。”

川穹道:“師父在發抖。好像病了的樣子。”

季丹洛明道:“現在主持九鼎宮的是江離?你確定他不是被都雄魁控製嗎?嗯,其實被都雄魁控製還好對付一些。如果不是的話,隻怕我要進九鼎宮沒那麼容易。”

川穹站了起來,大聲道:“你不用說這些不知所謂的話了,我不想聽!”

季丹洛明閉上了嘴。

川穹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師父?”

季丹不說話。

川穹道:“師父其實很可憐的。為什麼你就不能……”雖然藐姑射一直要殺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川穹就是無法恨藐姑射,甚至還在為藐姑射說話。

季丹洛明突然暴喝道:“夠了!”

川穹嚇得全身發抖。季丹洛明臉皮抽搐著,沉聲道:“我們的事情,你不懂,最好也不要懂!”他舉起了右手,眉毛突然粗了起來,整張臉都變了形,右上方凝聚起一個暗黑的能量團。當季丹洛明把這個內裏不斷爆裂的光團放到川穹眼前的時候,川穹感到這個光團仿佛是半個宇宙的力量壓縮而成。

季丹洛明道:“拿著。”

川穹不敢拿。

“拿著,你應該承受得起的。”

川穹嚐試著把右掌變成虛空,包住這個光團。季丹洛明一放手,川穹隻覺一陣惡心直透咽喉,體內被某種壓力壓得幾乎連心髒都要吐出來。

他翻滾在地,掙紮著,翻滾著,季丹洛明卻不管他,任他掙紮。這痛苦一直延續到太陽西下,他才停住了喘息,抬頭道:“這是什麼東西?”夕陽下看清了季丹洛明,大驚道:“你……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憔悴?”

“放心。休息半年就好。”季丹洛明道,“如果你師父再要殺你,我又不在,你可以用這個保命。”

“我不要。”

“不要,為什麼?”

川穹道:“你是不是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季丹洛明搖頭道:“是,也不是。”

川穹道:“你要去找那個叫有窮的人決鬥嗎?”

“嗯。不過你放心,我會等真力恢複了再去。”

“那個人很厲害,是嗎?”

“嗯。天底下最好的對手。”

“能不能不打?”

“當然不行。”季丹洛明道,“這一戰已經拖了太久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本來連半年也不願意等的。”

說完這句話,他終於抬起了頭,川穹心頭大震,看他和藐姑射四目相交,藐姑射臉上的孤傲消失得幹幹淨淨,臉像凝固的石雕,眼睛卻如蕩漾的秋水。季丹洛明卻像麵對一個死人。

“半年後,或者九個月後,我要和有窮決戰,到時你別來攪和。”

“在哪裏?”

季丹洛明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我替你安排吧。”

季丹洛明不開口。

藐姑射道:“那可能是你的墳墓,你連墳墓也不肯給我?”

季丹洛明的鼻息粗重起來,良久,才道:“好吧。”

藐姑射道:“把川穹交給我,我有些話和他說。”

“不行。”

“你不相信我?”

季丹洛明道:“你能相信你自己嗎?”

藐姑射沉默中,川穹道:“我相信。”

季丹洛明道:“不行!”卻動搖不了川穹的堅定。

過了好久,季丹洛明終於妥協了。他與藐姑射、川穹三人之間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三人間卻存在著一種極其微妙的關係,一種極其微妙的信任。

“好吧。”說完這句話,季丹洛明就走了,走得不快,卻走得決絕。

夜風中,川穹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想知道?”

“我……算了。”

天上一個人,地上一個人,一起望著一個已經消失了的背影。如果這時候有人遠遠望去,一定分不清楚誰是川穹,誰是藐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