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所…”
祈光貼近利維斯特的胸前,口中念念有詞重複著這個詞。
“從前我也在那裏生存。”
這句聲音低到幾不可聞的話,卻吸引了利維斯特的注意。
“在重建之前?”
利維斯特算是明知故問了,因為重修庇護所的實施是在三年前,而祈光至少在薩拉曼身邊待了五年的時間。
果不其然,祈光點點頭,感受到了利維斯特的注視,便做出一副悲戚模樣,垂下眼睛,“殿下,那裏好冷,真的好冷。”
“您猜猜,庇護所內每日供給的食物是什麼?”
利維斯特真的思索了片刻,道:“馬鈴薯?”
祈光不由笑出了聲,用力點了點頭,“殿下您果然去過那裏,隻是應該沒有往最深處看過吧。”
“馬鈴薯是幹淨的食物,隻有極少部分人能夠領到,像我們這些貧民窟裏的底層賤民,每日充饑的隻有冰塊。”
利維斯特聞言不禁皺眉。
“河床附近的,凍土上的冰鑿成小塊,最好是夾混著土粒的冰,會餓得更晚一些。可是土沒有辦法消化,就算極餓的狀況下也不能吃很多,否則會被撐死的。”
祈光是微微笑著說的這些話,平靜到像在講聽來的故事,而後分外認真地望著利維斯特。
“殿下,您會覺得祈光很髒嗎?”
“為什麼?”
“金發藍瞳是惡魔的模樣,祈光還是個吃肮髒冰塊的惡魔,您…會介意嗎?”
“這話你問過很多遍,我的回答仍舊是,至少現在在我懷裏的是祈光。”
祈光眼底晦暗不明,他雖然不明白二殿下的意思,可自己心中瞬間的動容卻很清晰,可這種動容是不該存在的。
也許是戲演的多了,自己都被蒙騙了吧。
“所以祈光,感恩殿下。”
這話引得利維斯特側目。
“您重建的庇護所,拯救了千千萬萬個祈光。如果有可能,祈光也真想親眼看看,現在被貧民們稱之為天堂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我也隻是…不忍…”
利維斯特自己都沒發現,說出這話的他,唇角始終掛著微小的弧度,就連抱著祈光的手臂,也稍稍加重了些力氣。
這條長長的走廊終於到了盡頭。
“殿下,您想看看我的畫嗎?”
利維斯特動作極輕地將祈光放至床上,就要起身離開時,祈光卻勾住了他的脖頸,令他不得不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與躺在床鋪上的祈光對視。
這樣近的距離…
祈光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氣息,和自己在浴室中嗅到的那股氣息一模一樣,似乎這樣的氣息還會悄悄點燃室內的空氣,不知不覺地溫度會升高。
“嗯…”
利維斯特答應著,手卻捏上了他的手腕,輕輕摩挲著。
“你先放手。”
祈光聽話地鬆開了手,卻沒有要起身去取畫的意思,而是指尖指向房間角落擺著的畫架,那上麵擺著的,正是自己今日的畫作。
“殿下猜猜看,祈光畫上的人,是誰?”
這樣的問話果然吸引了利維斯特的注意,他順著祈光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覺間還向那裏走近了幾步,全然沒意識到這似乎是祈光的服從性測試。
墨色在畫布上流淌成蝕刻銅版畫般的質地,斷崖邊緣懸著道孤絕身影。男人鴉羽色及踝大衣被朔風掀起弧度,他迎光而立。
當正午的聖光自他身前決堤時,液態金屬般的光瀑正一寸寸灼燒畫布。那道隻肯側轉三十度的剪影,陰影吞噬了虹膜卻放逐了下頜線,讓逆光的麵容有如神祠彩窗被砸碎時的裂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