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畫上人的背影浸在強光中的輪廓邊緣正泛起銀箔般的戰栗,仿佛有不可名狀的輝光要從顏料裂隙裏破繭而出。
在這片大陸上,這樣的畫法並不少見,可光線打自人物身後的布局,隻會出現在神祠,這是隻會給女神或其餘神使畫像時的畫法。
不過神像都是正麵對人,這幅畫卻是背身,頂多也隻能算是效仿,實在算不得僭越。
利維斯特饒有興味地觀摩著這幅畫,半晌才回答祈光的問題。
“據我所知,薩拉曼鮮少會選擇這樣的衣飾,他隻會…”
話一出口,利維斯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異樣,話鋒硬生生被掐斷在喉嚨裏,再看向這幅畫時,眼神更帶了幾分古怪。
“殿下,祈光畫上的人是您。”
祈光將右肘深陷進蓬鬆的鵝絨枕,掌心托住微微發燙的臉頰。左臂卻繃緊成筆直的線,拇指與食指搭成取景框的形狀,像攝影師調焦般眯起右眼。
當碧藍瞳孔收縮的刹那,利維斯特修長的身影被精準框在虛擬的取景框中央——
他突然想起瞄準鏡裏的十字星,此刻左手指節正泛起獵物鎖定時的銳利光芒。
可這樣的光芒也在利維斯特轉過身的瞬間消散殆盡,利維斯特隻能在他如雪後晴空般的碧藍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祈光曾向殿下起誓,殿下在祈光眼中正和這幅畫上的人一樣,是仰慕,也是崇敬。”
利維斯特沉默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回應祈光的這句話。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間裏遊移,仿佛在尋找一個可以逃避的出口。
祈光的話語像一根細長的針,刺入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但他卻無法回應,甚至連一個簡單的點頭或搖頭都做不到。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緩慢,每一秒都像是一種無聲的折磨。
最終,利維斯特的喉嚨動了動,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該休息了。”
這句話說得倉促而無力,仿佛是為了掩蓋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隨即迅速轉身,仿佛再多停留一秒,就會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拖住。他的腳步急促而淩亂,像是逃離一般,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響動。
祈光則盯著那扇被他輕輕帶上的門,唇角笑意更甚。轉眸目光落在牆角那幅畫上,眼底卻浮現出濃鬱的愛戀,嘴唇開開合合,似乎是對著那幅畫無聲喚道:
“主人。”
月光傾瀉。
利維斯特的喉結在陰影裏滾動,修長手指攥住鬆垮的浴袍係帶,緩慢而僵硬地拉開,絲帛滑過肩頭的窸窣聲在耳畔無限放大,鏡中逐漸浮現的軀體像是被月光剖開的標本。
他的目光凝在鏡中人裸露的脖頸,指尖懸在冰涼的鏡麵數寸之遙,穿透虛實交界的屏障,當真正觸碰到肌膚時,驟然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刺痛。
鏡中人的脖頸冷如霜雪,而自己指尖卻灼燙得驚人。
“崇敬,嗎?”
利維斯特不自覺地低聲呢喃,眼前不斷浮現出祈光那雙碧藍如海的瞳孔。他的手指漸漸屈起,在鏡麵上緊緊攥成拳,仿佛要將某種情緒牢牢抓住。
當他再次抬起眼眸時,眼底的灰暗陰霾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神明怎能辜負信徒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