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曼笑意吟吟地走至利維斯特身邊的座位坐下,還特地躬身離他更近了幾分。
“二哥,沒發現我來了?”
利維斯特卻對他這麼罕見的稱呼膩得皺了眉毛,強忍著勾起唇角,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而後又將視線移回了下方的舞台上。
薩拉曼瞥見利維斯特桌子上的酒還沒動過,於是特地舉起手裏這杯香檳,雙眼眯成條月牙彎。
“瑪門沒來,二哥你難免覺得沒人說話很無聊吧,我陪你喝一杯,怎麼樣?”
這話一出,薩拉曼就差沒拿著他的酒杯自己跟自己碰杯,再給他把酒灌進嗓子裏了。
利維斯特不想多事,隻好端起自己的酒杯,與那隻杯口就要低到地麵上的酒杯輕輕相碰,而後仰頭將杯子裏的褐色液體一飲殆盡。
可沒想到,利維斯特才將空杯子放回桌上,這才發現薩拉曼還保持著碰杯的姿勢,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是一分不差,而他那杯子裏的酒竟是一滴也沒少。
“什麼意思?”
利維斯特隻好耐著性子問出了口。
誰料薩拉曼居然微笑著“嗯?”了一聲,而後做出副恍然大悟般的樣子,揮手招呼侍者又幫利維斯特續上酒。
“我還在等二哥你的回答呢,你就這麼喝上了。哎呀哎呀!我的錯我的錯,我再賠二哥一杯。”
“別生我氣好吧?”
這次,薩拉曼在利維斯特意味不明的注視下將杯中酒飲盡,隨後又舉了舉空杯子,挑眉一笑。
利維斯特唇角抽動,握著酒杯的指節泛了白,但他依舊保持著良好的禮儀,朝薩拉曼的方向略低了些杯口,強迫自己咽下辛辣的液體。
“對了,利維斯特,我送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薩拉曼見狀眼底笑意愈濃,甚至還更湊近了些,附耳低語。
原來是為了這個。
利維斯特終於放鬆了幾分,果然他這位弟弟還是太沉不住氣,幾句話就繞到了他真正的目的。
“果然,我還是更習慣你這麼稱呼我。”
“你…”
“噓。演出開始了。”
利維斯特食指豎在唇中,以輕飄飄的語氣打斷了就要發怒的薩拉曼。
“哢!”
他的話音才落,宴會廳穹頂的機械鍾擺正好劃過六時,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淹沒在幕布後的管弦樂中。
燈光驟滅,全場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舞台之上,即使是瞬間被情緒操控的薩拉曼,也隻得乖乖將怒火嚼碎了吞進肚子裏。
當第一聲羽管鍵琴從樂池升起時,鑲嵌珍珠母貝的包廂圍欄微微震顫,站在月輪裝置中央的,是個高而纖細的身影,正被機械絞盤緩緩托向穹頂。
他是以背對著觀眾的姿態登場,如此神秘的方式讓人忍不住遐想,更迫切地想看到台上人的正臉。
“Euridice——”
假聲男高音的起音,似柄淬火的匕首劃破空氣,音階上的顫音持續了整整十二拍,水晶枝形吊燈隨之共振轟鳴。
當絞盤齒輪發出第三聲鈍響時,歌者揮袍轉身,竟是戴著半邊黃金麵具的年輕少年。
“故弄玄虛。”
二公主哼了一聲,壓低聲音嘟囔出一句。
她這句評價沒引起別人的注意,倒是引得七王子忍不住地發笑。二人相視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出幾分所見略同的意味。
他在唱到“冥王的豎琴割裂我的喉骨”一句時,身後披風倏然滑落,露出綴滿鏡麵碎片的盛裝,上千個棱角將光線折射成星塵般的旋渦。
“嘶。”
二公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指尖拈起副玳瑁望遠鏡,饒有興味地觀察起那張戴著黃金麵具的臉。
“想不想看看他摘掉麵具的樣子?”
七王子伸手搭在二公主肩上,指尖律動著,刻意壓低聲音在她耳邊。
誰知二公主竟然直接笑出了聲,是種自己心底正一閃而過的想法被人參透的愉悅。
“那就請你晚些再回了。”
二公主調整好自己的儀態,略略揚起下巴,垂眸默許了七王子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