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王文燦先生、唐則堯先生相繼教我們語文課。王先生原是校醫,但知識淵博,書法亦佳,他教生理衛生、數學、語文,都很受同學們的歡迎。他批改作文一絲不苟,對我的每篇作文,都認真分析,指出優缺點,而更多的是鼓勵。時值抗美援朝,我寫了一則美軍思鄉的小調,他用紅筆批曰:寫得好,可翻譯成英文,做瓦解美軍用。這真使我受寵若驚。回想起來,這恐怕是我大半生以來,我的作品所受到的最髙評價。文燦先生健在,80多歲了,衷心祝福他壽過期頤。
唐則堯先生是位嚴師,表情嚴肅,不苟言笑,我在私下給他起了個“唐老虎”的綽號,這是對老師的大不敬。後來有同學向唐老師舉報,他找我談話,指出我不敬師長的錯誤,但並未高聲訓斥。有一次作文,他出了題目,我卻擅自另寫了抗日英雄、神槍手王洪章的故事。他看後,嚴厲批評我自說自話,太隨便,怎麼可以繞開老師,自擬題目?說寫作是件嚴肅的事,不可隨隨便便。但是,他非但沒有判這篇作文不及格,反而批道:謳歌抗日英雄,很有意義,通篇文筆流暢,能吸引讀者,可試向報刊投稿。唐老師說的寫作是件嚴肅的事,不可隨便,諄諄教誨,使我受用不盡。成年後,特別是我走上研究、寫作的道路後,文章無論長短,都是心血結晶,從未信筆塗鴉。唐老師在20世紀80年代去世,僅得中壽,嗚呼哀哉。
1952年秋,我進鹽城中學讀高中,兩年後,因病輟學。在此期間,語文老師萬恒德先生對我的幫助最大。至今我保留了一本由他批改的作文簿,他對每篇作文的批閱意見,促使我的作文水平上了一個新台階。最近,我將剛出版的雜文、隨筆集《鐵線草》寄給他,聊表敬意。
在我看來,過語文關,最重要的是過作文關。固然,想寫好文章必須廣泛閱讀,勤奮練筆,但即便是了不起的天才,也很難離開小學、中學老師的啟蒙。我隻是一個僅有中等智商的人。我之所以能筆耕不綴,實在要感謝讀小學、中學時的語文啟蒙老師們。晨昏月夕,在散步林蔭時,在握管凝思間,我常常想起他們,不盡的思念,在我心頭縈回,嗬,難忘啟蒙師……
2002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