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讀過一些唐詩的人,誰不眷戀大詩人王維筆下輞川的青鬆、明月、幽篁、琴聲,特別是川上流淌不息的水聲,及踏著夕陽歸去的漁帆呢?前年冬天,我遊藍田,途經輞川,特下車尋訪當年王維在輞川的遺跡。航天部四院的文友告訴我,此間原有王維廟,“文革”中被毀,但王維手植的白果樹風采依舊。遂驅車至白果樹下,但見樹身巍然,屹立在黃土上、寒風中。俯視彎彎曲曲、唐朝時可以從長安乘船來此的輞川,河床幹涸,亂石嶙峋,偶見幾處小水塘,儼然是飽經滄桑的老者的幾滴枯淚。是的,輞川名稱依舊,但昔日的滋潤,早已隨風而逝。我在白果樹下徘徊良久,不勝悵然。最近,陽春三月,我去西安,再訪輞川。本來以為,春雨瀟瀟,輞川可能河水淙淙,草木華滋。可是,到了王維當年別墅遺址附近一看,川中滴水皆無,河床已淪為麥田,麥苗鬱鬱蔥蔥。當地農民想當然地搭了一間茅舍,說是王維故居;屋旁有幾蓬稀疏的桃花,寂寞開無主,二株瘦小的竹子,在春風裏搖曳。想起王維當年在此寫下的“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晡。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潺……渡頭餘落日,墟裏上孤煙”、“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等描寫輞川山水美不勝收的醉人詩句,對照眼前的幹涸、落寞,輞川勝境隻能夢裏尋了!最近,商務印書館創辦《今日東方》雜誌,向包括筆者在內的一些學者、作家征集夢想21世紀的一二句話。我已寫了一句,這裏藉此再補一句:重現輞川勝境。
2000年冬於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