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紅葉時,我應邀參加“中國學術名家湖北隨州炎帝神農文化研討會”。隨州曆史悠久,早在春秋初年到戰國前期,這裏曾有一個屹立於諸國之間的曾國,亦稱隨國。她雖然是小國,但敢於跟西邊的大國楚國、北方的強國秦國抗衡,不屈不撓,從容應對,演出了一幕又一幕活生生的曆史劇。公元前506年,吳國大軍以所向披靡之勢,殺進楚國郢都,國君楚昭王倉皇出走,逃亡到隨國避難。吳人趕來,嚴令隨君交出楚王,並稱交出楚王後,可將漢水以東土地劃歸隨國。但是,隨君麵對威脅利誘,麵不改色,依然繼續庇護楚昭王。後來,秦國援軍趕到,擊敗吳軍,楚昭王複國。據先秦史專家研究,隨國的繼承者曾侯乙死後,楚昭王的後代楚惠王,接到訃告後,特地製作了一套編鍾,放在曾侯乙宗廟,作為最隆重的祭品。這應當是楚國對隨君救護楚昭王義薄雲天壯舉的報答。知恩必報、湧泉相報,本來就是中華民族可貴的精神傳統。顯然是隨國王室的決定,這套36件編鍾隨曾侯乙下葬。
曆史在漫長的時光隧道裏穿行。編鍾在隨州擂鼓墩曾侯乙墓地下沉睡了2400多年後,終於在1978年6月15日出土,重見天日,很快在國內外引起轟動,被考古界驚歎為世界奇跡。10月23日,我參觀曾侯乙墓後,欣賞了文藝工作者用複製的編鍾演奏的古曲《春江花月夜》。深沉悠遠的鍾聲,在我的心靈深處,激起多少思古幽情!我不禁念道:正是江南紅葉天,不見漁火對愁眠。仰望隨州古時月,曾家鍾聲到客船——此乃將唐人張繼《楓橋夜泊》詩生吞活剝也,真是不好意思。
這遠古的鍾聲,使我想起更遙遠的過去,想起華夏民族的始祖之一炎帝神農氏。誠然,這是傳說年代的人物。但史學家們認為,炎帝即神農氏,並非子虛烏有,是我們的人文始祖,不僅教先民耕種,還親自嚐百草,發明中藥,醫治疾病。古老的曆史文獻記載,炎帝龍首牛唇,是最早的神人合一的龍形象。我們不是以龍的傳人為榮嗎?自古相傳,炎帝的出身地,即今隨州厲山(又稱列山、烈山)下的“神龍洞”。李白在《題隨州紫陽先生壁》詩中寫道:“神農之後,季梁為大賢”,“神農好長生,風俗久已成”,可見炎帝生於隨州之說,來源久矣。隨州是龍之故鄉,當之無愧。我是第一次來隨州,在古老的鍾聲裏,感受隨州悠久的曆史文化,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正是:幾回夢裏到隨州,今日來遊願已酬。華夏悠悠文明史,列山腳下是源頭。
這曾侯乙墓的鍾聲,低沉、蒼涼,何嚐不是曆史的警鍾?隨國是個小國,不過北到新野,南到京山。但曾侯乙墓出土的隨葬品青銅器、樂器、車馬器、金玉服飾、金製器皿等,竟達七千多件,均精美絕倫。曾侯乙的奢侈享樂、隨國百姓所受壓榨之重,也就可想而知。隨國滅亡的原因,曆史記載不詳。但統治者的腐敗,肯定是亡國的內因。願這遠古的鍾聲,使今人有所思,有所悟。
2006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