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在西王母身旁的,有一些生動的人物造型:正扭腰回首的舞者,是表演跳丸和反弓的雜技演員,他們正在為西王母表演。看來,西王母的世界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另外像猴子、馬的圖案,寓意馬上封侯,而麋鹿或者梅花鹿,因為和“福祿壽”中的“祿”同音,寓意升官發財;同時,道家的長壽者也常常騎鹿,所以鹿也代表著健康。
再來看搖錢樹的樹座。樹座上層有一頭羊,羊角彎彎,留著胡須,向前奔走。有個穿著寬袖長衣的人,坐在羊背上,雙手搖動樹幹,似乎是想將樹上的錢幣搖下來。陶座下層是兩匹馬,一前一後,慢步行走,非常悠閑。關於騎羊圖案,應該是來源於蜀地騎羊升仙的傳說。在漢代劉向的《列仙傳》裏,曾記載一位名叫葛由的蜀地羌人騎羊升入仙境,東晉幹寶的《搜神記》裏也對這件事有所描繪,並提到當地人民專門為葛由設立了數十處祠堂,因此可以推測“騎羊成仙”的意象在蜀地民眾中影響很大。
從漢代到唐宋,成都作為大都市的地位從未動搖過,“揚一益二”名不虛傳,濃厚的商業氣息與先進的生產技術讓這座城市孕育出世界上的第一張紙幣。而這株搖錢樹所在的鳳凰山,也曾在成都各種商業活動中扮演過重要角色。宋代成都的十二月市中,蠶市位列規模最大、最具影響力的“三市”之一,不僅每年要舉行七八次之多,也會在成都的五個城門同時舉行,其中三月三日的蠶市就在鳳凰山舉行。費著《歲華紀麗譜》中就有相關記載:“三月三日,出北門,宴學射山。……巫覡賣符於道,遊者佩之,以宜蠶避災。”在這熱鬧的蠶市上,不但出售跟養蠶有關的蠶種、桑條、飼蠶用具,還會有各種農用物資、藥材等交易。整個市場人聲鼎沸,晝夜不息,音樂環繞其中。不僅如此,還有雜技可看,有酒食可吃,跟我們現在逛的商品交易會沒有什麼兩樣。可以說鳳凰山的蠶市,是宋代成都經濟活躍的一個縮影,也反映出金牛區作為商貿大區的曆史基礎。
今天的金牛依然是成都市市區中人口最多、商貿最繁榮、經濟最活躍的中心城區,全市七成以上的專業市場都在金牛區,它的經濟總量已經連續二十九年位居成都市五城區第一位。從搖錢樹到交子傳奇,從三月三鳳凰山蠶市到國際商貿城,金牛的財富故事還在被更多具有創新基因的人們奮力書寫著。
搖錢樹組圖
在著名的金沙遺址博物館,你可能會發現這裏展出的文物中有不少黃金製品,比如鎮館之寶“太陽神鳥”金箔、金冠帶、金麵具等,金沙遺址現已出土的金器竟然有兩百多件,無論是從數量還是種類來看,都是中國同時期發現之最。這與中原和北方地區崇尚青銅器有很大不同。金沙遺址中的黃金不僅數量多,而且很多還是國家重器。那麼古蜀國王室對黃金的需求量這麼大,黃金原材料是從哪兒弄來的呢?讓我們把目光聚焦在離金沙不遠的一個叫作“金泉場”的地方。那麼這個金泉場和金沙有什麼關聯呢?這些地名裏又透露出怎樣的信息呢?
淘金金水河
專家考證,金沙遺址出土的金器都是用自然沙金加工而成。岷江就出沙金。一般來說,在河穀由窄變寬讓、轉彎處和支流交彙處,沙金沉積得比較多。成都平原西北高東南低,岷江衝積成都平原之後,金牛區這個區域沉積下來的沙金正好非常多,是一個沙金富集區。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金牛區的很多地名跟“金”、跟 “沙”有關。金泉場的得名也不例外。金牛區的金泉場就是現在的土橋,土橋以前的名字就叫金泉場。之所以叫作金泉場,是因為相傳這裏是古蜀沙金盛產地,有一條“含金量”很高的河流從這兒經過。這條河是古金馬河的支流,叫作金水河。古金水河流到這兒時,水勢逐漸減緩,沙金就沉積在河兩岸。三千年前的古蜀人就開始在沿河兩岸淘沙金,把沙金加工成華麗的飾品,供給蜀國王室享用。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金水河產沙金,自然就少不了淘金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商品交易市場就開始形成。市場裏有專營沙金買賣的,有專營淘金工具的,還有給淘金人提供日用百貨和柴米油鹽的,慢慢地這兒就形成了場鎮,也就是後來的金泉場。這地方很漂亮,每年春暖花開之時,桃花、梨花、油菜花吸引了很多成都人到此遊樂,有詩為證:
成都平原地形圖
綺場紛紛十裏賒,望中煙景半春華。 人遊實曆青絲騎,路隘土橋金犢車。 綠襯鳳頭垂徑草,紅攢鷁首照汀花。 夕陽敲燈餘歡在,不惜鸘裘認酒家。
宋代進士梅摯的這首詩,生動形象地描繪出人們踏青的歡樂場景。秀美的好風景,經濟的繁盛,有人忙著淘金致富,有人沉醉郊遊踏青,還有的人則專注於釀出一杯好酒:
王家芳鄰本姓遊,遊記酒店醉日休。 料得月月掉魂處,典當銀沾金泉酒。
這是一首曾經在金泉場流傳的竹枝詞。聽當地老一輩人說,這裏曾經出過一種酒,叫金泉酒,因為清洌香醇、物美價廉,深受大家喜愛。
釀酒畫像磚
聞道金泉酒
說起成都的酒,可能最有廣告效應的應該是“文君當壚,相如滌器”。司馬相如和他的知心愛人卓文君開辦的小店,可能也是中國最早的一個“網紅店”。成都人愛酒、造酒、喝酒的曆史由來已久,《華陽國誌》就寫道:“九世有開明帝,始立宗廟,以酒曰醴。”從金牛區曾家包漢墓的釀酒畫像磚上,我們就已經聞到天府之國芳香四溢的酒香。
西漢揚雄、西晉左思各寫了一篇《蜀都賦》,不僅標題相同,文中內容也都描繪了成都酒宴觥籌交錯的升平景象,如:“終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高堂,以禦嘉賓。”(左思《蜀都賦》)
川人好酒,唐朝成都詩人雍陶就曾自信滿滿地說“自到成都燒酒熟,不思身更入長安”。這樣的評價也贏得另外一位詩人的“跟帖點讚”。李商隱一句“美酒成都堪送老”,讓兩位異鄉人在成都找到了精神寄托。李白喜歡喝酒都不用說了,不僅他自己的詩裏有大量和酒有關的內容:“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就連他的好友杜甫,也大張旗鼓地宣揚李白能喝酒:“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其實,在唐朝詩人當中,最能喝酒的也行不是李白,而是杜甫,他的詩中跟喝酒有關的詩句遠遠多於李白,包括杜甫客居成都的時候,他暫時遠離戰火和紛亂,終於能過上疏放的生活,“寬心應是酒,遣興莫過詩”;偶爾有客人來訪,他會乘著酒興,邀請隔壁老翁和他一起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以至於在成都有了一種隱士才有的心境,“隻作披衣慣,常從漉酒生”。這是真實的杜甫,非常隨意、自然的生活狀態,是在成都這樣的地方才會有的一種心境。曾經的飄零、家國情懷、宦海沉浮,都在成都的美酒裏被稀釋了。相比心懷天下的杜甫,陸遊似乎要灑脫一些,當他“細雨騎驢入劍門”,來到成都後,竟愛上這座詩酒溫柔的城市。十二橋旁,錦江河畔,那些不知名的酒樓也曾經讓他流連忘返:“閑愁如飛雪,入酒即消融。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陸遊的這首《對酒》,還和今天成都一個有名的酒廠發生了關聯。
金泉酒的傳奇故事,足以說明“蜀地自古多佳釀”的酒文化。傳說金泉酒是宋代金泉場王姓人家的小作坊釀的酒。王家有兄弟倆,哥哥王大為人勤勞憨厚,依靠二畝薄田奉養年邁的老母,也靠常年挑水換些錢來接濟十分好酒的弟弟王二。但這王二酒癮實在太大,即便有兄長資助,也常常因為在外賒酒與店家發生爭吵,有時甚至會有債主登門索債,弄得王大很是苦惱,恨不得將整條金水河變成一個酒缸,讓弟弟喝個夠。無奈之下,王大隻能每日多挑些水,貼補家用。王大所販之水,就取自離家半裏的古金水河。但有一年夏天,成都一連下了七八天的暴雨,金水河都變成了“黃河”,這水自然也就賣不出去,這可急壞了王大。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睡夢中,王大竟恍惚間看見了一位白發老翁和他擺龍門陣:“王大,你不是希望能自製美酒嗎?其實,你家後院那口古井,就是古時金牛下凡所飲的金泉,是釀酒最好的神水。我這有酒方,還有這兩顆酒曲,你按方以五穀配以金泉水,一定能製作出美酒。”王大一下從夢中驚醒,發現手上還真攥著兩顆酒曲和一頁製酒方子,也就不由得信了。於是他立即找到王二合計,花時間建起一座私家釀酒的小作坊。接著,兩兄弟又按夢中老翁所說的工藝流程進行釀酒,果然酒香撲鼻,經久不絕,整個金泉場都籠罩在一片酒香之中。兄弟倆為感恩老翁的指點,便將酒以便宜價賣給村民,與民同樂。從此以後,王氏兄弟也開啟了釀酒銷售的新事業。由於王氏土坊酒既經濟便宜又味美純正,名氣慢慢就從金泉場傳遍成都。王氏兄弟在此基礎上招人添灶,擴大釀酒作坊,並正式將酒取了一個名字叫“金泉酒”。
現在,揚名一時的“金泉酒”已經失傳,但是關於酒的故事卻並沒有結束。盡管金泉酒的故事有著濃厚的神話色彩,但是筆者願意相信,這裏的金泉酒真的讓人醉過、快樂過。畢竟金泉場所在的位置,正處在成都平原的上風上水之處,這裏有肥沃的土壤,肥沃的土壤又培育出了豐富的糧食,加上古金水河優良的水質,定能釀出芬芳的金泉酒。金泉酒的誕生,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產物。
獨領風騷數“全興”
說起“金泉場”,單在成都城裏就有兩個,一個是城東的金泉街,在九眼橋附近;還有一個金泉街場,在城西金牛區,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前文講了,金泉場就是成都城西的土橋鎮,這裏在宋朝時出產一種清洌可口的金泉美酒,直至一千年後的1992年,成都全興酒廠也在金泉場,就是土橋鎮奠基建廠。
說到全興酒,中國人耳熟能詳,川酒“六大金花”“中國八大名酒”之一,也曾是很多人的時光回憶,一句“品全興,萬事興”的廣告語響徹中國。尤其是那支以“全興”冠名的足球隊,當年不知點燃了多少人的熱血青春。黃色旋風席卷神州,魏群、馬明宇、姚夏等球星成了那個時代最閃亮的四川符號,“雄起”之聲喊響了四川精神。不過,全興酒的曆史可能不是每個人都了解的。全興的故事要從乾隆五十一年(1786)說起,那年,善於釀酒的王家在成都東門的水井街建號,因其旁邊有一座全身大佛,於是就倒用“全身佛”三個字的諧音,取名“福升全”。福升全出了一款酒叫“薛濤酒”,很受人追捧。一時間,門庭若市,前來買酒的人絡繹不絕。後來福升全發現這地方太小,街坊狹窄,已經滿足不了市場的需求,便又在暑襪街建起了新號。為求吉祥,他們把老號的“福升全”的尾字作新號的首字,更名“全興成”。全興成建號後,著重提高酒的質量,對原來的薛濤酒進行改造加工,推出了新產品——全興酒。全興酒一經推出,銷量居然遠遠超過之前的薛濤酒。酒的名氣大了,關於酒的奇聞趣事也就多了起來。
那時候成都沒有啤酒、葡萄酒,也沒有威士忌、白蘭地,文人名流聚會之時都把全興的酒作為助興最好的酒。興致濃厚的時候,少不了寫詩,以學問文章著稱的成都“五老七賢”之一的劉豫波,還為全興酒題過詩:“盞底清浮別有香,秋光釀出淺深黃。室中有酒無人送,帶月歸來笑舉觴。”四川揚琴演唱藝術家李德才每次登獻藝必飲一杯全興酒,表演狀態相當好,數十年如一日。不僅文人雅士喜愛全興酒,普通百姓也非常喜歡。其時北京新人結婚,如果宴席上有成都大曲,那是相當長臉的事情,那個檔次不亞於今天的茅台、五糧液。
全興成
全興大曲在20世紀60年和80年代,先後戴上“中國名酒”和“國家質量金獎”的桂冠,還多次走出國門,在國際名酒中占有一席之地。全興大曲既有口碑,又有獎杯,其成功的秘訣就在它的窖池。在四川,窖泥中所富含的微生物和各種生香微生物是釀酒最核心的因素,它的品質直接決定了酒的品質,酒的口感和香氣都和它有關,這些微生物是經過數百年的不斷衍生、進化、純化而形成的菌種群體,所以全興酒有一個“窖香濃鬱”的美譽,這也是為什麼很多酒廠“惜土如金,視窖如命”的原因。酒窖池的修築非常有講究,所選的泥土來自成都北郊金牛區的鳳凰山。鳳凰山的泥土,黃得發亮,黏得膩人,保水持久,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它是微酸性土壤。據全興酒釀酒專家介紹,酒窖中的土壤堿性會減少酒的產量,全興酒是酯、酸、醇、醛、酚五個成分釀造出來的酒,以酸為重。這種微酸性土壤促成了全興酒窖香濃鬱、雅倩雋永。
金泉又添酒一杯
從福升全到全興成,全興在成都“獨領風騷數百年”,到了20世紀90年代,卻遇到新的挑戰。讓人煩惱的不是酒賣不動,而是酒太好賣。全興酒物美價廉,供不應求是長期以來的突出問題,當時四千噸的生產規模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為了提升產量,全興酒廠需要擴建,幾經遴選,最終,決策者們決定在土橋鎮建設新的全興酒廠。全興新廠房外觀設計很有文化感,整個建築設計的靈感,是取自陸遊的詩意——他在成都寫的一首詩《對酒》中就有“好花如故人,一笑杯中空”一句。這座大樓最終拿回了設計大獎,當時有一個大膽的設計理念:“二十年不落後,十年不挨罵。”直到今天,快三十年了也沒聽人罵過。
全興新酒廠
成都的酒是快樂的酒,也是豁達的、有傳承的酒。曾家包漢墓的釀酒畫像磚,真實地為我們還原了東漢時期成都酒業的繁榮;宋代一杯回味悠長的土橋老酒,不知香醉了多少人。這塊土地在沉寂百年後,又聞全興酒香。金泉場的酒,在時間的長河中,最終發酵成一首綿延不絕的詩篇!就如杜甫所說:“縱酒欲謀良夜醉,還家初散紫宸朝。”這樣的賞心樂事,誰能不陶醉呢?
如果有一條路,李冰走過,揚雄走過,李白、杜甫走過,蘇軾、陸遊走過,這條路是不是一條很讓人驕傲的路?在成都,就有這樣一條路——從成都到都江堰的路,曆代多位名人曾經在這條路上留下過他們的人生足跡,這是一條真正意義上的星光大道。不過李冰恐怕是最辛苦的,他走的時候估計還沒有路;蘇軾、陸遊稍微要好點,可以騎驢坐轎。不過現在,從成都出發去都江堰非常方便,走成灌高速、成灌快鐵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當然,到底快好還是慢好,各人感受不一定相同,有人可能想慢慢走,慢慢欣賞,如果這樣想,一百年前修建的成灌公路,就是可以邊走邊看的一條路。這是成都市的第一條公路,也是四川省的第一條公路,曆史地位相當重要。不過這條具有命脈意義的公路,它在成都的起點會是在哪兒呢?
“打屁車”與成灌馬路
灌縣這個名字在中國已經存在了六七百年,1988年灌縣改名都江堰市。城市名字改了,但是路的名字還得用灌縣的,因為成都到都江堰沒法簡稱“成都路”。灌縣一直以來都是川西北重要的物資集散地和交通要塞,是連接成都和藏區的重要通道,來往的商旅人士特別多。一百年前人們的出行方式大概有這幾種:徒步、坐雞公車、坐轎、騎馬、乘馬車。英國攝影家伊莎貝拉·伯德女士來灌縣考察時就是坐轎子,估計這轎子比蘇軾的要舒適一些。
20世紀初,西方工業文明影響了中國,中國大地上開始有汽車出現,有車就得有路。1913年,時任四川省都督兼民政長的胡景伊發起修建成灌馬路的倡議,成灌馬路開始修建。這條馬路從成都到灌縣,路線起點是成都老西門(今西門車站),線長大概五十四公裏。
誰也沒想到這路一修就修了十二年,從一開始就不順,幾度“爛尾”,過程相當曲折。在進行路線測量時,就遭到當地土匪(哥老會)、地主的阻撓,主要矛盾衝突點是占用農田、拆遷賠償的問題。好不容易協商好了,經費又跟不上,所以過了好幾年時間,才從灌縣一端修了一公裏長的馬路作為示範路,整個工程就此中斷。1922年,也就是成灌馬路動工九年後,四川省道局成立,全省近代第一部與交通有關的法律——《四川省道條例》隨之出台,成灌馬路的修建再次被提上日程。條例規定要建設以成都為中心的六條省道幹線,這其中就有一條通往灌縣。隨後,川軍第三軍軍長劉成勳開始籌建成灌馬路,但還是因為缺錢,修路的事再次擱置。第二年,這位劉軍長升職當了省長,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路。不是缺錢嗎?他絞盡腦汁想出一個辦法——“眾籌”,海外華僑有錢,就請華僑來投資。於是,劉省長就寫信給孫中山先生,希望獲得他的支持。在這封信中,劉省長言辭懇切,他說:“成勳以為今日之計,非盡地利,無以圖富強,非利交通,無以宏實業……俾馬路觀成有望,實業之發展有期,則為全川人民之幸也。”可惜那時候時局混亂,眾籌沒成功。到了楊森督理四川軍務的時候,這事才算有了眉目。當年楊森在主政期間修建了一條真正的成都第一路“春熙路”,那是成都城裏的第一條馬路,也是至今人氣旺盛的商業第一街。楊森當年修路動靜大,修建成灌路不遺餘力,撥款讚助、招募商股、多方集資,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至少當年成都這一端終於開工。1925年冬,成灌馬路在曆經十二年斷斷續續的修建後,全線完工。從此,四川有了曆史上第一條可以通汽車的公路——成灌馬路。
那時還沒有公路的概念,中國人說通車的大路都叫馬路,顧名思義是給車馬行走的路,這和李白、杜甫走的羊腸小道或者田坎路完全是兩個概念。當年之所以把第一條馬路的規劃放在成都到灌縣一線,是因為這條路非常重要,無論是經濟社會還是軍事政治,都是戰略考量,所以當年成灌馬路的通車典禮相當隆重,專門來看稀奇看熱鬧的老百姓比趕廟會還積極,現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尤其是還有幾輛美製福特汽車在老西門亮相!成都市民簡直大開眼界,“鐵馬兒”“打屁車”成了當時的“熱搜”,成灌馬路由此拉開了四川客運長途交通的序幕。
西門“車碼頭”的八十年
在成都西門一環路靠近鄉農市街的一個地方,有個“西門車站”,過去凡是去郫縣、都江堰、阿壩州方向的長途汽車都從這裏發車。然而大概一百年前,這裏卻被叫作“車碼頭”,不過這裏的“車”當初都不是汽車,除了專跑長途的黃包車之外,主要都是川西農村最常見的交通工具——雞公車。20世紀初,成都有了“三合土”鋪築的街麵後,政府明令禁止雞公車進城,因為雞公車容易軋壞路麵。但是一紙禁令沒有難倒聰明的成都人,有人想出一個掙錢生意——專門租賃輪胎。這個生意是為進城的雞公車調換輪子,將原來的鐵箍木輪換成不傷路麵的膠皮木輪,出城後再換回來,這些人從中收取一定的服務費。由於每天在此等候換輪子的雞公車很多,慢慢地成都人便將這裏叫作車碼頭。久而久之,這個車碼頭就變成了後來的西門車站,跟成都的長途客運發生了關係,成了那個時代一個重要的交通樞紐站。
這個樞紐站,從20世紀20年代到90年代,都沒歇過氣。成都人把早期的公交車叫作 “辮子車”。這些頂著“辮子”的無軌電車在那個年代曾經是成都公交的主力軍,這種電力車還是真正的“環保綠色”交通工具。1996年,運行了三十五年的無軌電車從市民的視野裏消失了,變成了五條公交線路的車輛,分別是 55
成都早期的無軌電車
無軌電車車票
路、56路、47路、64路、65路。其中的56路,是西門車站最熱門的路線,要去郫縣、都江堰方向的人就會坐著56路到這兒來換乘長途客運。那時,往來的車輛和乘客絡繹不絕,不同口音的人們在這裏短暫相遇,又很快分離。站外攬客的聲音、叫賣小吃的聲音、催促客人上車的聲音,是21世紀之前西門車站的主旋律。但隨著城市大規模的建設和道路改造,曾經車水馬龍的西門車站也無法滿足客運需求。2002年,西門車站整體搬遷、新建,成為更具規模、更高檔次的茶店子客運站。西門車站,這個存在了八十多年的老車站,在圓滿完成交通運輸的任務後,悄然退出曆史的舞台。
如今,原有的車站已經被高樓大廈所取代,但“西門車站”這個名字依然在提醒著人們,這裏曾是通往川西的一個重要站點。一百年前,成灌馬路通車後,西門車站是這條馬路的起點;後來,四川省的第一條柏油馬路——成灌公路建成,西門車站依然是這條公路的起點。如果你再仔細推算一下成都現存和已經搬遷的大大小小的汽車客運站,你就會發現有不少是位於金牛區,比如梁家巷客運站、火車北站客運站、五塊石客運站,還有的取代西門車站的茶店子客運站。冥冥之中,你會不會想起金牛道,想起司馬相如北上、杜甫南遷、陸遊西行,都是在這裏交彙,在這裏擦肩?當我們梳理西門車站這條曆史脈絡時,會發現它不僅折射了成都文脈的延續和商貿的擴大,還見證了成都公共交通的時代變遷,更感受到成都城市翻天覆地的發展變化。
一條成灌線,一個車碼頭,一部成都交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