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裏見常次郎·陽明與禪(2)(1 / 3)

《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72,\"start_container_index\":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67},\"quote_content\":\"《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20\":[{\"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0,\"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540,\"start_container_index\":20,\"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535},\"quote_content\":\"《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2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361,\"start_container_index\":2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356},\"quote_content\":\"《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24\":[{\"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4,\"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84,\"start_container_index\":24,\"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79},\"quote_content\":\"《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62\":[{\"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6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50,\"start_container_index\":6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45},\"quote_content\":\"《傳習錄》reference_book_ids\":[6915002082420329486,7217749727251532800,7267077381385358336,7109046336032345118,6947647383182281764]}],\"4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4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356,\"start_container_index\":4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352},\"quote_content\":\"《孟子》reference_book_ids\":[6909003815383469064,6906404642666581005,7217762746014632964]},{\"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4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337,\"start_container_index\":4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333},\"quote_content\":\"《中庸》reference_book_ids\":[7129434713235672101]}]},\"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不思善不思惡時認本來麵目”,此佛氏為未識本來麵目者設此方便。“本來麵目”,即吾聖門所謂“良知”。今既認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說矣。“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本來麵目耳。體段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個自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惡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靜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惡時用致知之功,則已涉於思善”之患。孟子說“夜氣”,亦隻是為失其良心之人指出個良心萌動處,使他從此培養將去。今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說夜氣;卻是得兔後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將複失之矣。欲求寧靜欲念無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將迎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寧靜。良知隻是一個良知,而善惡自辨,更有何善何惡可思?良知之體本自寧靜,今卻又添一個求寧靜;本自生生,今卻又添一個欲無生。非獨聖門致知之功不如此,雖佛氏之學,亦未如此將迎意必也。隻是一念良知,徹頭徹尾,無始無終,即是前念不滅,後念不生。今卻欲前念易滅,而後念不生,是佛氏所謂斷滅種性,入於槁木死灰之謂矣。(《傳習錄》)

觀此,則佛氏之本來麵目與良知,同佛氏之“常惺惺”,即常不失本來之麵目與格物致知,同至其謂佛氏之不思善、不思惡為有自私自利之心者,於次項當評論之。以佛教之所由起,在於解脫生死故也。讀者於右之問答,潛心而玩索之,則王禪之根據,殆無所異,不已彰明皎著耶。

王禪之不合

陽明聞武宗將遣使迎佛骨,上疏諫曰:

夫佛者,夷狄之聖人;聖人者,中國之佛也。在彼夷狄,則可用佛氏之教以化導冥頑;在我中國,自當用聖人之道以參讚化育。猶行陸者必用車馬,渡海者必以舟楫。今居中國而師佛教,是猶以車馬渡海,雖使造父為禦,王良為右,非但不利涉,且有沉溺之患。夫車馬本致遠之具,豈不利器乎?然而用非其地,則技無所施。(《諫迎佛疏》)

陽明之為此言,誠無可非者。夫儒學者,虞以來二千有餘年,之間為政治之基礎,人心風俗之標準。今武宗欲棄之,而用佛教以治天下。其事之不可,易於觀火,陽明之極諫宜也。今將略述儒學與佛教興起之所由,以明其同異,則陽明斥佛之當否,概可見矣。唐虞之世,民物簡易。上有堯舜視民如子,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所惟日孜孜者,在於安民而已。而研求安民之道,則為儒學。故儒學之與政治有密接之關係,即謂儒學為政治學無不可也。至於三代儒學為政治之根本,其地位其任務皆無所變,與堯舜時無異。而堯舜之遺訓在儒學中,萬代而不可易,不特為政治之準則而已。即人民相守之道德,亦皆本於儒學。戰國之世,陵遲衰微矣,然政治與道德猶未分離。諸侯士大夫間,其思想猶因襲於先代,言政治者,必以唐虞三代為則,其觀念久而彌篤及乎。民眾漸繁,交通漸廣,非複如古代。地曠人稀,天然之物足供人之所求,而無所歉也。情移勢易,而古代之政治道德,有不可行於今日者,古先聖王之遺訓非可。即為政治之準則,而儒學遂稍稍與政治不複一致。於是儒學對於政治有特別之位置研究之者,稱為儒者。受特別之待遇以後,儒學遂與政治分離。有特別之道德上之價值。然其為政治之良,軌範則無稍殊。於昔曆代帝王皆服,膺之以馴。致於今日,是則儒學於政治上之價值,為中國所特有。平治天下,參讚化育之道,舍儒學外無複他求。儒學興起之所由,蓋在於是此。由於曆史及習慣所造而成,然則欲以佛教代儒者誠為必不可能之事也。

至於佛教之所由生,蓋欲滅天然力所及,於人之勢力也。故其教理為天然力之解釋、而天然力之及於人者,其最大莫如生死解脫,生死即佛教之第一義也。生死既解脫,則一切之苦樂愛憎皆歸於消滅,一切之貧富榮辱吉凶禍福亦皆歸於消滅。既解脫生死,則必不以生死而動其心。宇宙雖大,坦坦平平天然力。雖縱其勢力,吾人對之若東風之吹、馬耳過雁之度行雲也。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為佛、為神無論何物皆得勝之。此佛教所由,以解脫生死為第一義也。而其所本,由釋迦對於宇宙之觀察而立,解脫生死之理論。釋迦立解脫生死之理論,掃除一切苦惱,灑然超脫無一物,足以相勝別有天地,其樂融融。天下萬眾無及之者,由是獻身開導,大暢厥旨,立為佛教。是則佛教之目的,在於抵抗宇宙之勢力,而解脫生死。與儒學之關係,於政治者大異。其趣固未嚐以治國平天下為事也。要而言之儒學者,治國平天下之要術也,參讚化育之要道也;佛教者,釋迦之宇宙觀及人生觀之總稱也,解脫生死消滅一切苦惱以常住於極樂之要道也。斯二者,異其本原,異其曆史,異其目的,夫如是斯二者。又安得相濟以為用耶。故以儒學代佛教、或以佛教代儒學,決為不可能之事。陽明見武宗欲棄儒學,而用佛教,力陳其不可,誠非過也。譬以渡海者必用舟楫,陸行者必用車馬誠為妙喻。雖然陽明不由其本原曆史及目的而論之,惟以抽象的觀察為事,是亦一缺點也。

夫使陽明而能深察儒、佛本原曆史目的之相異,則知儒學之所由起在於治國平天下。故至有益於世教人道,佛教之所由起,在於滅殺宇宙之勢力、解脫生死。故欲求安心立命之道者,不可不從事於此。誠如是則不必以二者相持比較,而亦不必斤斤於排佛矣。陽明未知此旨,所以為缺點也。然以此等論法,斷事之是非曲直者,為當時所習見,未可以責陽明。蓋當學問之未分科,則此等見解必不可免。已成通例,非獨中國之學者為然。斯固無足深咎也。

陽明集中或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歟?”陽明答曰:

吾儒養心,未曾離卻事物,隻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無些子交涉,所以不可治天下。(《傳習錄》)

此種見解,即不尋儒、佛二者之本原目的曆史,而惟並列現在,說示之道理以下批評,則陽明之言不可不謂得其正鵠也。

陽明與禪相異之點,實在於此,不可不察也。是故治禪學者,其心雖靜,而已疏懶於世事。此凡治佛學者所比比然,亦其自然之結果也。治陽明學則不然,存心所以應事良知不昧。不因事物以擾亂其神明,故能無入而不自得。所以然者以其養心未曾離卻事物故也。所謂未曾離卻事物者,以正當之解釋而言事物雲者,即吾人為一大事之意。未嚐離卻事物雲者,此大事耿耿於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而所謂大事由吾良心所認定,故養此心即能應此事矣。然則不欲絕人逃世而又不欲心為物役者,誠不可不從事於王學矣。

日本態澤蕃山,治陽明學者也,其評論儒、佛之言亦與陽明相類。其言曰:

道體有三:曰有,曰無,曰中。道儒道體之有也,固非無自然之妙,而以無與中道為裏。老子以無為本,以有與中,道為裏。釋氏說有、說無、說中,道又說非中。道究亦以中道為本,以無有為裏,然而儒雖著於形色,而為形色之主者,無也。非頑然之無,無形色之道也,其無神明,不測其大,無外其小;無內,無東西南北,無上中下,為虛靈不昧者也,是道體也。故謂之中形色之主無也,無之德中也,有物必有則也。

上論大旨謂心與虛空,同無聲色香味,不可捕捉。然離個體則心不存,儒學於此個體中。以無聲色香味之心之活動,說明其為有。佛教反之,以心之有的活動,想象於無的太虛的者。以佛教之目的,在於出離生死之苦界故也。以是不能承認心之個體的活動或有的活動。然雖絕對的論其為無,而非於無之外更無。所認以其所謂無非離有而為無故也。無非離有而為無則有,亦非離無而為有,言有則無俱,言無則有俱。曰有,曰無,直矛盾語耳。是故執於有者與執於無者,皆非正當。於是乎說中道,蕃山有見於此,故曰道體含有無中道三者。儒者道體之有,以無與中道為其裏。釋氏說有、說無、說中道,究以中道為本,以有無為裏,可謂要言不煩矣。陽明謂,吾儒養心,未嚐離卻事物,祗順其天則自然。即以無聲色香味之心之活動,視為有的。蕃山所謂儒道體之有也,以無與中道為其裏是也。陽明又謂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無些子交涉。即其言以心之有的活動,想象於無的太虛的蕃山。所謂釋氏說有、說無、說中道,究以中道為本,以有無為裏是也。要而言之,儒學者,蓋自唐虞三代之世,聖帝明王為治國安民計,所建立之法則。開其淵源乎,春秋戰國孔孟相繼出,不得其位。遊說於四方,集門人弟子以講先王之學。而儒之本幹已立,其旨欲以世道人心為有形的鍛冶,故其為說不得不以有為本,而探窮其奧。雖說無說中道,而其言多係於宇宙之事相,固其所也。

釋氏不然,見吾人人類受宇宙之製裁而思脫之,以為宇宙製裁之至大者,莫如生死,故其教以解脫生死為目的。更端言之,即脫有的之製裁,而入於無的之境界也。故以無為其目的,其言關於宇宙之事相者少。亦固其所約言之,儒以有為本,而以馭無時,時由無以正其誤謬,補其不明;佛以無為本,而以馭有時,時由有以為無之體驗,補無之不足。更就兩者之來曆以言佛教,自昔迄今於其大體論據無所更變。至於儒學,則自宋儒之倡,性理而旨趣,一變其甚者,殆有與佛教合一之觀。如象山陽明一派,倡一元論者,以無為本,以有為其附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