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師資記》序(3 / 3)

(1)神秀、(2)資州智詵、(3)白鬆山劉主簿、(4)華州智藏、(5)隨州玄約、(6)嵩山老安、(7)潞州法如、(8)韶州惠能、(9)揚州高麗僧智德、(10)越州義方。

此外自然是受付托的玄賾自己了。

這是最重要的記載,因為在這十一位弟子裏麵,我們已見著智詵和惠能的名字了。智詵是淨眾寺和保唐寺兩大派的開山祖師,又是馬祖的遠祖。惠能是曹溪南宗的開山祖師,將來他的門下就成了楞伽宗的革命領袖。這時候淨眾,保唐,曹溪三派都不曾大露頭角,玄賾的記載應該是可信任的。關於弘忍的事跡與弟子錄,玄賾的短傳要算是最古的史料,所以最可信。玄賾在神秀傳中說他“不出文記”。淨覺也說弘忍“不出文記”,又說:

在人間有《禪法》一本雲是忍禪師說者,謬言也。

這都是考訂禪宗史料的重要證據。

淨覺此書,是繼續玄賾的《楞伽人法誌》而作的。玄賾的弘忍、神秀兩傳都很謹嚴,他的全書體例雖已不可考,然而我們從這兩傳推想,可以想見玄賾的書必是根據於比較可信的史料,編成了一部簡明的楞伽宗史。但淨覺似乎不滿意於他的老師的謹嚴的曆史方法,所以他重編了這部《師資記》。“師資”(源出於《老子》二十七章)隻是師和弟子。淨覺這部書有兩項特點:

第一,他在當時公認的六代世係之上,加上了那位翻譯《楞伽經》的求那跋陀羅,尊為第一代。這一來,就開了後代捏造達摩以上的世係的惡風氣了。

第二,他有“述學”的野心,於是他在每一代祖師的傳記之後,各造出了很長的語錄。這一來,又開了後世捏造語錄和話頭公案的惡風氣了。

他所記各人的學說,最謹嚴的是達摩的四行,全都是根據於道宣的《續僧傳》的。他說:

此四行是達摩禪師親說,餘則弟子曇林記師言行,集成一卷,名之為《達摩論》也。菩提師又為坐禪眾釋《楞伽》要義一卷,有十二三紙,亦名《達摩論》也。此兩本論文,文理圓滿,天下流通,自外更有人偽造《達摩論》三卷,文繁理散,不堪行用。

這總算是很謹嚴的史家態度。

但他記的求那跋陀羅的語錄是可信的嗎?惠可的語錄可信嗎?道信的長篇語錄可信嗎?這都是很可疑問的了。最奇怪的是粲禪師傳下既說他“蕭然淨坐,不出文記”了,後麵又附上幾段有韻的《詳玄傳》,連注文全抄上去。這樣不倫不類的編纂法,真使我們失望了。

淨覺此書究竟是八世紀前期的一部楞伽宗小史。其中雖有很可疑的材料,但他使我們知道八世紀前期已有這種材料,這就是他的大功勞了。即如道信傳中的語錄固然大可懷疑,但我們若把這些語錄當作八世紀前半的人編造的禪宗思想,這就是重要史料了。況且他使我們知道當八世紀前半已有了三種《達摩論》;已有了道信的《菩薩戒法》,及《製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已有了忍禪師的《禪法》一本。在消極的方麵,他的記載使我們知道那時候還沒有《信心銘》,還沒有《北宗五方便法門》。這都是我們應該感謝淨覺這部書的。

1931年11月15日夜(原載1932年4月15日《海潮音》第13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