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天下兵馬大都督的銜,繼續由張世傑兼任。

觀文殿大學士曾淵子任山陵使,負責保護端宗的遺骨,待光複舊日山河後,還葬祖陵。

“萬歲,太後,臣有本奏!”賀喜完畢,殿前都檢點張德出班,舉芴施禮。

“張愛卿請講!”新皇帝趙昺按照陸秀夫事先教導的禮儀,客氣地抬抬手,示意張德不必多禮。

“啟稟萬歲,廣州乃四戰之地,不宜為都。況且兩年之內,六度易手。城牆已經被賊人達春所毀,城內房屋破敗。是以,臣請陛下擇日起駕,移蹕他所……”

話未說完,滿朝上下立刻響起一片嗡嗡之聲。文武百官議論著,臉上都出現了恐懼的表情。海上漂流太久了,至今,他們躺在床上,還感覺到大地在浮動。如果再次出海,很多人都未必保證自己活著上岸。

“嗯哼!”右丞相陸秀夫輕輕發出了一聲咳嗽,示意百官注意禮節。所有的嘈雜聲都被壓了下去,在嚴肅的陸夫子麵前,的確不宜表現得太輕浮。

“依卿之見,朕該移駕何處?”趙昺低聲問道。他知道張德和張世傑的關係,這個移駕建議,肯定是張世傑一係的官員商量好的。雖然年青,但他這個新皇帝卻目睹了哥哥的悲劇,更知道如何“納諫”。

“崖山!臣自海上,曾觀此地,有氣吞六合之奇,實乃帝王龍興之所!”張德大聲回答。

大臣們互相用目光交流著,不再議論。崖山這個地方大夥都去過,艦隊在海上漂流時,曾經靠岸補給。那裏有廢棄了的大宋屯兵山寨,還有一個可以停泊大船的天然良港。崖山島與湯瓶山的湯瓶咀相對峙,就如兩邊門一樣,之外是汪洋,一望無際。此地乃潮汐出入處,稱為崖門。崖門之外有大虎、二虎、三虎“三虎洲”,其東大小螺珠、二崖山石、白浪堆諸島;旁邊為台山港,台山的上川島東南有烏豬洲,以東為烏豬洋。因此,據崖山可控製崖山海而至烏豬洋一帶,進可攻,退可守。比起在惠州,英德肇慶三地包圍的廣州來,的確更適合軍隊修整。“張將軍欲朕在崖山,重整三軍麼?就像文丞相在百丈嶺中一樣!”聰明的趙昺笑著問道,他一眼看出了張德等人的想法。

在登基之前,陸秀夫根據端宗遺命,再次提出前往福州彙合文天祥的建議,但再次遭到眾臣的否決。文天祥的大都督府中,很多官職與行朝重複。如果雙方彙合,朝中的大臣們就要做一番取舍。並且,去了之後,到底是張世傑主持軍旅,還是文天祥主持,這個問題無法解決,按數量,張部人多,按戰功和聲望,文天祥遠遠超出了張世傑。縱使張世傑不爭這些,遠在安南的陳丞相也不會同意,他在朝中的代言人已經一再強調了,福建三麵受敵,很難長期堅守。

那些手中握有私兵的地方豪強更不同意,他們自認為,能力與威望都不低於文天祥,沒必要去福州聽文天祥的號令。

這就是大宋,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團結對外的大宋。端宗試圖整合各派力量,結果在疲憊中絕望而死,趙昺可不想步哥哥的後塵。

“萬歲,將士們長期航海,的確需要修整!”張世傑出班,施禮,大聲稟告。蒙古人不可戰勝的神話已經被文天祥打破,既然破虜軍可以做到,朝廷的兵馬一定也能做到。眼下,自己和文天祥差的,就是一直被蒙古人追殺,從來沒時間練兵而已。

他要尋一個場所,練兵。還需要一個機會,將對朝廷心懷不軌的人一網打盡。為端宗皇帝報仇,並且洗刷外界加在他身上的疑惑。

幾個在奮戰在廣南的大宋忠臣已經奉命前來彙合,依仗他們的力量,自己可以理順朝廷內部關係,重塑大宋朝廷。

“陸丞相,你意如何?”趙昺看看陸秀夫,希望他能提出一些建議來。

“這……”陸秀夫看看張世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的性子生來柔弱,既然張世傑等人執意不肯去福州,他也沒你能以先帝遺命這個名分來勉強大夥。眾武將的心思他懂,以張世傑固執的性格,知道文天祥將部隊百煉成鋼,肯定也想找個地方,好好操演自己麾下的兵馬。而從這個角度上講,崖山的確是個上上之選。

“陛下,崖山乃南海之咽喉,有天險可扼守,的確是一個好地方!”楊元禮出班,對張世傑的話表示讚同,他是楊太後的親戚,雖然沒什麼才能,但代表了大部分外戚的建議。

“如此,就依眾卿之請!陸丞相,你代朕擬旨,朝廷駐蹕崖山。文丞相兵馬,作為別兵,於福建牽製元軍。其餘天下豪傑,速來廣州勤王。一幹物資糧草,著水師,前往我大宋海外四州取辦!”小皇帝趙昺大聲說道,在張德建議外,做出了其他安排。

“萬歲聖明!臣尊旨!”陸秀夫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大聲答應。當日海上的黃龍的確是個吉兆,新皇帝雖然八歲,他的頭腦可比普通兒童清楚。準許張世傑係官員的建議,移駕崖山,同時堵死了眾人再提出讓文天祥的破虜軍放棄福建,前來彙合的可能。非但滿足了張世傑的虛榮心,還巧妙地給朝廷留下了另一條退路。

“命淩震將軍速速還朝,授鎮殿將軍。選拔勁卒,護衛皇室!”皇帝趙昺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他以八歲的腦袋,想了三天才想出來的辦法。淩震忠心可嘉,由他帶領士卒入宮護駕,比讓其他人保護安全得多。

“萬歲聖明,臣,尊旨!”張世傑愣了愣,大聲回答。眼角的餘光看到地方豪強係的幾個文官臉上帶出尷尬。

停留在廣州不到半個月的行朝又匆匆轉移。

戰船駛過外海,沿湯瓶嘴入崖門,在官蒲登陸。選吉日,上岸。

幾千座房屋迅速在島上建立起來,皇帝的宮殿,官員的官邸。淩震歸來後,帶來了很多廣南一帶大戶捐獻的金銀和物資。行朝把這些物資大多數用到了宮殿建設上。

即使是臨時行宮,它的規模也不能太小,否則無法襯托皇家的威嚴。

崖門兩側的山坡上,重新調整過的士兵在將領的指導下,賣力的訓練。張世傑自有一套練兵方法,當年他在北方,曾經用這種方法訓練出無數勁卒。

“我輩無需因人成事,憑手中十餘萬人馬,依舊可力挽天河!”站在崖門,兵馬大都督張世傑望著海麵大聲說道,身後,蘇劉義,蘇景、方遇龍、葉秀榮、章文秀等將領意氣風發。

經曆半年漂流,大夥終於重新振作,打了勝仗之後的軍隊士氣正高,士兵們練兵時的呐喊,聲振雲霄。

“無論什麼時候,君臣之禮不可廢。君使臣,如心使臂。我大宋君臣齊心,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何懼區區韃子!”新任右丞相陸秀夫,對著一幹官員,義正詞嚴地訓斥道。他要維護皇家尊嚴和朝廷秩序,不能讓輕慢朝廷的事情再發生。

史書記載,當年孔夫子治魯國,就是依靠禮,幾個月內,上下揖讓成風,大街上,男左女右,各行其道讓國家麵貌煥然一新,諸侯不敢輕視。

崖山角,十幾萬強行征調來的百姓用繩索拖曳著巨木,走向正在興建的宮殿。一個百姓被樹枝拌了一下,跌倒。立刻有監工的士兵走了過去,用樹枝狠狠地抽打著罵道:“懶貨,難道你心中一點不念大宋三百年恩德麼!”

“爺,別打,別打,我念,我念!”挨了抽的百姓哀告著,爬起來,將草繩掛上血淋淋的肩膀。委屈的眼睛盯著腳下,淚水順著腮邊滾落。

“別哭了,都是命!”有人歎息著安慰道。大宋管家養活了百姓三百年,所以大夥活該給他當免費勞力。可如果沒有大宋管家,這三百年就沒有人能活麼。

到底,誰扛在誰肩膀上,誰養活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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