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什麼,長沒長卵蛋!”穿著盔甲的將領皺皺眉頭,盡量擺出一幅威風凜凜的樣子。“你家大爺文天祥大都督帳下,破虜軍左路大元帥,開國大將軍黃華,不殺無辜。幫我把糧草推上山去,少不得你的賞錢!”
真的?民壯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上下打量著附近這支衣衫襤褸的隊伍。老人、兒童、女人,各個年齡應有盡有。做戰勝利的興奮掛在臉上,卻難以掩飾他們臉上因長期饑餓而產生的菜色。
幾百個民壯陸續爬起來,在工頭的帶領下,走入了雲霧籠罩的深山。得到了糧草補給的假破虜軍,興奮地邊走邊唱。
聽到山歌聲,落荒而逃的新附軍將士停住了腳步。
“奶奶的,上當了!”千夫長王文傑拍拍腦袋,大罵道。剛才林中一味的射箭,根本沒有士兵衝上來。並且,大夥聽到了傳說中震天雷的巨響,也沒見到有人被炸死。
千餘新附軍麵麵相覷。聽說破虜軍打了勝仗後會唱歌,卻沒人聽說過他們唱畬家的山調。剛才躲在林間的…..。士兵們想想那無力的羽箭,和並不整齊的呐喊,漸漸明白過味兒來。
“將軍,索命無常杜二爺在水上,不上山啊!”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百夫長,大著膽子問。
“什麼將軍,回去後,大夥腦袋都得搬家!將軍小兵,屍體在野狗嘴裏,一個鳥味道!”王文傑恨恨地罵著,腦子飛快地盤算如果渡過眼前的難關。
千把號士兵全部傻了眼,剛才光顧逃命,忘記臨陣潰逃,要被處斬的軍規。即使招討使傅金和饒了大夥的命,少不得還要向前方送糧,再走一次九死一生的路。
這次遇到的是冒牌破虜軍,下次卻未必有如此好運氣。
“頭,您說,咱們怎麼辦捏?”有機靈的護衛看出了王文傑的心思,試探著問。
“奶奶的,反正,回去也是個死。咱們這夥人不回去,招討使還會以為大夥戰死了,家眷還能得點撫恤!”王文傑拔出刀來,瞪著牛眼睛左右逡巡。看誰敢在這個時候捋他的虎須。
“將軍,您說怎麼辦吧,大夥聽著呢!”幾個百夫長向後退了幾步,顫抖著聲音答道。
“怎麼辦,先跟我去,把糧食能搶多少,就搶多少回來。然後,咱們也拉竿子,上山去!”王文傑橫下心來,大聲地喊。
“造反?”有人迷惑地問。
那是抄家滅族的勾當,從小,他們就被教育不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什麼叫造反,咱們現在上山,是造大宋的反,還是大元的反。咱們,咱們這是,這是,……”
王文傑這是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詞彙來。到底這個鬼蜮一般的地方應該算哪個王朝,他不知道,也說不清楚。
“結寨自保,以待盛世!”一個讀過書的百夫長低聲建議。
“對,結寨自保!給我殺,搶回糧食來,咱們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王文傑大聲喊道,手中鋼刀一揮,指向了剛才糧草遇劫的方向。千餘新附軍在他的帶領下,風一樣衝了回去。一會兒功夫,密林中就響起了喊殺聲。
祥興元年秋末,無數類似的故事在潮、漳一帶上演。時局一下子變得不可收拾。補給接濟不上的元軍,軍紀越來越差,屠殺和搶掠,已經成了他們為了維持軍需必須要做的事。
而屠殺激起的反抗,也越來越劇烈。蒙元屠殺過的村寨,隻要有人活下來,就會拿起武器,躲在密林深處,隨時對落單的北元士兵,發起致命一擊。
反抗者的事跡,和北元屠城的惡行,被一些有心人,以報紙、評話、詩詞和民謠的方式,迅速傳向各地。
原來,他們和我們從來不是一國。
原來,禽獸亦非不可戰勝。
人們議論著,星星點點的反抗之火,在贛州、廣南、荊湖,甚至元軍征服已久的山東諸路慢慢燃起,慢慢擴大。
羊皮地圖,在火苗中慢慢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