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之勢,有戰法,沒守法,對於北元如此,對於朝廷的那些小動作,也是如此。

對於大部分文人來說,能凝聚他們的是朝廷這個大義的名分。而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來說,能讓凝聚他們的卻是勝利,接連不斷的勝利。

威名和聲望,朝廷給不了。

天下英雄的支持,是破虜軍自己打出來的。

“丞相,莫非您想打泉州!”鄒洬腦中,靈光突然一閃。

泉州的蒲家,與朝廷有血海深仇。當年皇家三千多口被蒲壽庚處死,拿下泉州,則為皇家報了血海深仇,功勞比奉獻一些武器大得多。

拿下泉州,就可封天下悠悠之口,朝廷雖然沒得到武器,也不好傳出對破虜軍不利的聖旨。

“我想,我們還是先把去朝廷的路打通了吧。否則,那麼多武器,咱也運不過去,你們說,是不是?”文天祥帶著笑容,向眾人問道。

“那,那是自然!”有人欣然答應,有人的回答卻顯得有些言不由衷。以大戰在即為理由,拖延軍械供應,是個好辦法,但是,這樣做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路途!陳龍複心裏突然閃出了一個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頭。路途,的確,可以在路途上做手腳,先答應了朝廷,然後再由杜滸扮成海盜,半路“截殺”軍火,捎帶著讓欽差大人也消失掉。

可是,那首先需要破虜軍內部,隻有一個聲音存在。

“如果我們海上路上同時下手,在索都和劉深前來救援之前,的確可以把泉州拿下來!”鄒洬的話,此刻傳在陳龍複耳朵裏,分外清晰。

鄒洬知道文天祥準備做什麼。此刻文天祥不願意在提朝廷的事情,他也不再提。縱使這個危機早晚有爆發的一天,但在爆發之前,鄒洬寧願把它埋得更深。

鄒洬與文天祥是好朋友,老搭檔。文天祥做的事,他永遠會支持。隻是,如果共同對抗朝廷……?鄒洬以平時少見的激動,規劃著攻打泉州的方略。

天邊飄過來一層雲,遮住了夏末的驕陽。屋子裏的光驟然暗淡,同時黯淡的,還有文天祥的眼睛。

文天祥的內心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他太了解鄒洬了。自己現在的做法,可以說服陳龍複和簫明哲,可以吸引張唐和杜滸,可以號令林琦。卻始終過不了鄒鳳叔這一關。二人都不想與好朋友之間的友誼出現裂痕,雖然他們都知道自己的舉動就像一個打碎了茶杯的小孩子,拚命想找個地方將茶杯隱藏起來。卻不知不覺間發現,那些碎片,已經刺進內心深處。

經曆過一次生死,經曆過一次瘋狂。殘宋,在文天祥心中的分量越來越淡。但那些友誼呢,那些曾經與你情同手足的人,他們看你的目光呢?

甚至當他們義無反顧地阻擋在你的路上時,你該如何選擇?是踏著他們的血走向成功的終點,還是舉步不前。

如果文忠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一個殺字。文天祥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兩道青色的血管,從幹瘦的手背上冒了出來。

風從樹梢間快速的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響。空氣中帶上了海麵吹來的味道,淡淡的,有些腥。呼吸在嘴巴裏,帶著三分苦。

“陳舉那邊呢,不知靠不靠得住!”鄒洬的嚷嚷聲,將文天祥的心思,拉回到戰局部署上。

有火炮為助力,加上方家的水師,拿下泉州,將蒲壽庚的那幾萬水師從港口中趕走,不是太困難的事。福建境內,除了索都麾下的蒙古武士,沒有一支武裝力量,能和破虜軍正麵對敵。

但破虜軍背後的達春卻不會任由大夥肆意騰挪。福建這邊一動,達春那邊可能會加快對陳吊眼的攻擊力度。試圖從側後進攻邵武,逼得破虜軍不得不回師護巢。

曾寰在布質地圖上,挪動了幾個橙黃色的三角旗。陳吊眼用的是半遊擊戰術,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路。他的隊伍行蹤一直變化不定,沒有一個穩固的落腳點。所以,標記著陳部的旗子,也要隨時根據情報來調整。

“陳吊眼最近在達春手下吃了幾個敗仗,主力已經撤入了汀州北部,在蓮城,清流一帶修整。不過他麾下的西門彪率軍殺進了贛州,到處放火,攪得達春的老窩亂其八糟。軍心不穩,達春用兵雖然技高一籌,但一時也無法擴大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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