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軍已經被打成了殘廢,蒲氏兄弟智謀再高,手中無可用之兵,也折騰不出什麼危險動作來。倒是南方的索都,當許夫人主動放開一段九龍江防線後,他反而停住了腳步,一心一意在漳州和潮州一帶剿起匪來。

莫非他先知先覺,知道破虜軍大舉南下,是為了他?文天祥謹慎地想,搖搖頭,否決了這種可能。破虜軍剛剛開始在泉州附近發動攻勢,索都肯定連泉州蒲家的求援信還沒收到。可如果他收到求援信,也不肯衝進破虜軍的陷阱呢?

文天祥的兩道劍眉,皺在一起,如同墨一樣濃。此時此刻,可能不但要用詭計,有些戰場外的東西,需要發揮其作用了。破虜軍的優勢,就是比這個時代其他軍隊,多了很多軍事層麵外的優勢,比如宣傳,比如民心。

參謀們的議論聲漸漸變小,他們也開始籌劃,如何讓這場戰鬥的結局更完美。但每個人都知道,調動自己的軍隊容易,讓對手按你的設計方案配合,千難萬難。

曾寰紅著臉,在地圖上把代表破虜軍的幾麵小旗子向前推了推。泉州城外的局勢登時一亮,文天祥衝著曾寰讚賞地笑了笑,隨即開始布置:“傳令各標,推進到預計目標後,立刻原地修整。切斷周圍州縣去泉州的糧道,圍而不攻。如果蒲家軍隊出城反擊,堅決徹底的消滅,一個也別放回去。同時,曾寰,你以我的名義給蒲壽庚寫封勸降信,找俘虜帶給他。告訴他如果獻城投降,我可以保證泉州除了他們蒲氏兄弟之外所有軍民的生命。如果他想走也可以,封好庫府,留下糧食財物,十日之內撤離。十日之後,如果他不降,不走,破虜軍將直接殺進城去,到時候,參與過屠殺大宋皇族的人,和所有蒲姓的人,我都會送往崖山,由皇上親自審理!”

“是!”曾寰一挺身,大聲回答。心中湧起一股為知己者謀,此生無撼的感動。暫緩攻勢,圍而不取,是他剛剛想到的一條毒計。而文天祥在他提出來後,立刻完全采納,並且著手補充了其中的不足。當初蒲氏兄弟殺趙姓三千餘人向蒙古人邀功,如同把他們送往崖山,這筆帳,行朝一定會仔仔細細跟他算。所以,蒲家兄弟肯定不會投降。而對城裏的商人來說,隻要能保住他們的生命和財產,把誰犧牲掉,大夥並不十分在乎。上次,他們犧牲了三千趙宋皇族,這次,不肯投降的蒲家兄弟,難免不成為城中各商會共同的敵人。

“白旭,你帶我的令箭,去楊曉榮將軍那裏,對第五標通令嘉獎。說全體福州父老,都為他們的戰績感到震驚。此戰後,我會親自去給第五標的兄弟敬酒。完顏靖遠,你乘快馬,給陳複宋將軍送信,告訴他水上行動可以開始,請方家執行和我們之間的約定…….”文天祥想了想,又下達了幾條命令。反正過來的新附軍這次在側翼打得不錯,所以要加倍鼓勵。當士兵們知道了身上的責任與榮譽後,將領們想帶,也未必能帶得走。

自信的聲音在軍帳裏回蕩,一切任務仿佛背熟了般,從文天祥口裏井井有條的安排出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磨合,他已經與目前的身份融和在一起。不再是那個光會疾呼奔走的書生,而是慢慢變成了一名合格的武將。

“夫子,你派人速回福州,把我軍在泉州外圍大捷的消息,印成報紙,采用一切渠道散發出去。記得,把蒲家情況說得能多危急有多危急,順便提一句,蒲家和左翼軍和破虜軍已經停止激戰。泉州可能不戰而降,重歸大宋!”文天祥將目光轉向陳龍複,現在,是爭奪民心的最好時機,雖然這樣會過早暴露破虜軍實力。但每一次勝利,都會鼓舞各地抵抗者的士氣,並且讓那些不甘心做蒙古人奴隸的人,對朝廷和破虜軍的作為,有個切實的比較。

“是!”陳龍複興衝衝的答應,白胡子隨著回答聲飛起老高。

“我建議加一句,說索都畏懼破虜軍,對蒲氏兄弟見死不救!”參謀曾寰放下筆,壞笑著提醒。索都嗅覺敏銳,但畏戰的名聲,和棄泉州不顧,保存實力的罪責,他都受不了。

即使他看出前麵是陷阱,破虜軍也要通過各種手段,讓他跳進去。誘騙,是陰謀的一種。比誘騙更高明的計謀,讓對手除了這一條路,沒有其他選擇。

“再加一句,說破虜軍願意支持一切反抗蒙古人的力量,為中國而戰!”文天祥的話,將已經走到中軍帳門口的陳龍複又拉了回來。“告訴所有人,這個中國,不是指的中原。而是不願意當四等奴隸,生命值一頭驢價錢的所有人,共同的家園!”

“是!”陳龍複再次將身體挺直。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朝廷上的人將無法再打著皇帝的招牌來阻擋破虜軍的腳步,因為他們效忠的對象,已經從大宋,偷偷變成了中國。

此戰過程中,為了顧全大局和不承擔扯破虜軍後腿,導致後者無法為皇室付複仇的責任,一些名流們會明智的保持沉默。

而此戰結束後,中國這兩個字,將印在所有關注著這次戰鬥的人心裏,擦也擦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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