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麼東西,沒品沒級,也敢跟我家將軍稱兄道弟!”家將蘇白望著王老實的背影唾了一口,悻悻地罵到。
蘇劉義是張世傑麾下第一愛將,大宋廣平侯,鎮殿將軍。而王老實隻是一個破虜軍營正,雙方地位相去甚遠。王老實習慣了破虜軍中那套做法,倉猝之下,沒給蘇劉義行禮就走了,此舉當然激起了蘇部將士的不滿。一些與蘇劉義交好的將領立刻七嘴八舌地非議起來。
“是啊,不就仗著有幾門炮麼,什麼了不起。咱們和韃子拚命的時候……”
“改日去文丞相那問問,是不是平素破虜軍就這麼教導的,不把咱爺們放在眼裏!”
“是啊,這尊卑長幼還要不要…..!”
“嗯哼!”蘇劉義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他不希望兩軍之間,臨陣時再起什麼隔閡。
眾將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扭過頭,向王老實留下的擲彈手們望去。破虜軍那一隊擲彈兵靜靜地站著,對周邊的議論充耳不聞。一個個如出鞘的鋼刀般,散發著刺骨的寒氣。
“無怪乎文瘋子一年來能席卷福建!”幾個識貨的將軍轉過身,偷偷地吐了一下舌頭。各自散去。身後不過三十餘人,那份軍容,那份殺氣,居然將整個營地上千人都比了下去。
那是百戰百勝雄師才有的威風,蘇劉義站在大營中,看看立在自己身後的擲彈手,再看看自己麾下忙著打掃戰場,修補鹿砦的士兵,心裏一陣翻江倒海,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王老實不顧身份,和自己稱兄道弟。蘇劉義不很在乎。他本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軍中粗人多,唐突之處,本應在搖頭之間悄然揭過。蘇劉義清楚地記得,當年自己和幾個同僚用怎樣在話語中,擠兌無兵無將的文天祥和杜滸。甚至記得當初自己的神態和每一句話。
但王老實剛才於兩軍陣前使出來的戰法,卻讓他內心無法平靜。那是一種他從沒見過的打法,用手雷將對方的前軍和後隊硬生生切斷,然後用鋼弩進行掃蕩。在局部,永遠是以多打少,以強淩弱。
這絕對不是以前他非常瞧不起的那個隻會說豪言壯語的文書呆能想到的主意。當年他之所以排擠文天祥,就是不希望這個不知兵的書呆胡亂指揮,把已經糟糕透頂的軍務搞得更亂。
而今天,文天祥麾下一個小校身上表現出來能力,卻一下子推翻了他以前對文天祥的所有判斷。
心裏酸溜溜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蘇劉義卻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現實。文天祥變了,已經不再是那個眼高手低的書生。他腳踏實地的做著每一件事,在兵法、謀略方麵的造詣,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這些統兵大將。加以時日,此人不難一飛衝天。
“不知道自別後,文大人有什麼奇遇!蘇劉義輕歎一聲,加入了修補營壘的工作。朝堂、軍旅,身邊不明白的事還很多,懵懵懂懂,他感覺到背後有一雙手在推著自己前行,走向一個兩邊都看不到盡頭的岔路口。
實際上,很少有人能看清楚大宋祥興元年的那些撲朔迷離的變化,百丈嶺上一隻蝴蝶煽動了翅膀,掀起的颶風吹偏了整個曆史。驟然加速的時代大潮前,一切人都變得陌生,一切故事都變得離奇。
那個時代出現了太多不可司議的事,以至於後世很多軍事家在研究到福建戰役時,對著厚厚的一疊資料,往往會連連搖頭。他們弄不明白,為什麼福建戰役會打出這樣一個結果。甚至有人心中湧出“如果我是索都,會如何如何”的想法。
因為從戰役謀劃和臨陣指揮的角度上來看,索都和文天祥的能力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換句話說,在雙方交戰的刹那,文天祥和他麾下的參謀們對於兵法的理解,還是剛剛窺得門徑的學生。而索都的指揮能力和指揮經驗,都遠遠超越了文天祥,甚至可以作為後者的老師。
從索都渡過九龍江後種種謹慎的舉動上可以推斷出,當文天祥率領大軍兵困泉州的消息傳來後,殺人王索都已經戰報上的蛛絲馬跡得知文天祥在泉州設了個口袋給他鑽,謀劃的是標準的圍城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