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大宋三百年,除了被冤殺的嶽武穆,還沒有一個“逆賊!”、“奸佞!”,曾經試圖為皇家複仇。
消息在民間不脛而走,軍中低級軍官,對破虜軍在前線浴血奮戰,朝庭上不發兵助戰,反而拖破虜軍後腿的行為,議論紛紛。
而坊間巷裏的流言,更是對朝庭目前的舉止充滿鄙夷。一時間,外界非議之聲四起,無論文天祥是否有造反的企圖,在世人的議論中,都變成了朝庭步步緊逼,試圖逼一個忠直之臣領兵造反的事實。
無形的壓力麵前,很多言官自動閉上了嘴巴。庭議上,向來不介入朝廷爭端的禁軍統領淩震,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根據實際戰例,論證了文天祥改變軍製的好處,及其對眼下抗元戰爭的現實意義。
淩震一係的介入,讓幾個堅持說文天祥大逆不道的官員和統軍將領措手不及。頃刻間,朝中輿論調轉方向,把一頂頂高帽子,戴到了文天祥和破虜軍頭上。
原來大逆不道的行為,都變成了當機立斷。不報朝庭,擅自改變地方治政方式的罪名,也變成了事急從權。
很多不明就裏的人目瞪口呆。隻有張世傑、蘇劉義等少數核心人物,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因為什麼。
外戚集團的突然變卦不難理解,兩大船的金銀細軟,還有大把的大元交鈔,足以讓他們將黑的說成白的。
但淩震的態度,卻代表了楊太後、陸丞相和小皇帝的意見。就是無論如何,要把破虜軍,拉回大宋這條船上來。
文天祥在福建的戰績和民間聲望,讓朝堂上的有識之士很快認清了這樣一個事實。把文天祥說成逆賊,未必能動搖得了他於天下豪傑心中的地位,也未必威脅得了破虜軍的生存。但離開了破虜軍的支持,朝庭卻未必能生存得下去。
至於拒絕支付火炮和鋼弩的錯誤,被自動忽略。在仔細考慮到民間輿論和文天祥可能進行的選擇之後,張世傑做了一個冒險的決策,出兵配合破虜軍,打通廣州到到福州的通道。
為大宋皇室複仇,是每個大宋臣子的義務。拿下泉州的一方,在將來的爭執中,就占據道義的製高點。
打通了福州到廣州的通道,火炮和鋼弩的秘密,破虜軍就不能獨享。同樣是拱衛大宋皇室的勤王人馬,克敵利器也應該見者有份。
抱著各種目的,一盤散沙般的各路勤王人馬,再次站在了張世傑的令旗下。從泉州兵敗後,就除了嫡係數千江淮勁卒之外再調不動一兵一將的張世傑立刻如魚得水,迅速布置了繞過潮州,直取漳浦的戰略。
福建局勢,一瞬間逆轉。
“天亡我也!”殺人王索都在最後的日子裏對著蒼茫的大海感歎道。
他不知道,亡他的不是天,而是人心,大宋百姓的複仇之心。是對劊子手的仇恨,讓大宋行朝隔閡甚深的幾方勢力,出乎意料地團結了起來。而團結起來所爆發出的威力,照亮了整個迷茫時代。
“文丞相武不及張公世傑,謀不及陳公宜中。時敵我雙方,智略超乎丞相之上者比比皆是。然丞相始終能因勢力導,終操勝券。時也,運耶?蓋其眼光獨到,目光已超越曆史爾!”史學家在五十餘年後,如是記載。他認為,文天祥當時能使出引導輿論、賄賂雙方官員、截殺信使製造消息不對稱等諸多後世兵家口中的經典輔助手段,是因為,其高瞻遠矚,目光超越了曆史,直達未來。
他的觀點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但那些參加過福建戰役的老兵卻不這麼認為。
“文丞相沒有超越曆史,他恰恰融入了曆史當中,知道那些掙紮於曆史大潮中的普通人,他們最需要什麼,追求著什麼!”
“因此,他和大夥一起創造了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