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索都一步步向後退。

大宋官兵從前方的側翼壓上來,一步步向前進。在每個人臉上,索都看到了嘲弄和憐憫。這種表情他很熟悉,索都知道,自己屠城時,看著手無寸鐵的百姓,也是這種神態、這種欺其不悟,笑其不爭的神態。

一具屍體被索都踩到,亂蠅轟地飛起,落了他滿身。“撲通!”殺人王索都栽倒在沙灘上,然後,在眾人哄笑中站起。

屈辱、憤懣、懊悔、不甘,千百種滋味海浪般一齊湧上心頭。索都蹭地一下跳進海水中,在捧起帶血的鹽水,狠狠地喝了幾口。然後,提著刀竄上了岸,衝著宋軍大聲號叫。

“啊―啊-赫-啊!”野獸臨終的呐喊在水麵上傳開,驚得遠方得白鷗遙遙地飛開,逃入天際。天際外,幾點白帆慢慢地飄了過來,十幾個潮州血案幸存者站在甲板上,望遠鏡中一片模糊。

他們要看著索都倒下,潮州城數萬冤魂,要借著他們的雙眼,看著索都下地獄。

一個並不高大的身影在望遠鏡中,走到了索都的對麵。雙環柳葉刀刀尖向下,斜斜地擺了個應戰的姿勢。

“你!”索都自覺受到了侮辱,一番邀戰,對方隻出來了一個低級軍官,看服色,頂多是個百夫長。扯開嗓子,他又開始大聲號叫,用聲嘶力竭的喊聲,表達自己臨終前的不滿。

“宋人,王老實,江西!”破虜軍營正王實,嘲弄地笑著,報出了一個令索都更難堪的字號。

“連名字都沒有的匹夫,你不配接受本將軍的挑戰!”索都怒罵著,對王老實的鋼刀看也不看。即使死,他也要戰死在一個同級將領的刀下,這樣才不辜負了蒙古第一勇士的威名。如果大宋采用車輪戰法,到了長生天懷抱,依然要被他瞧不起。

“我不是來接受你的挑戰,我是來,為江南西路,死在你刀下的百姓討還血債而來。舉刀!”王老實一字一頓地說道,身形在陽光下瞬間挺直,“我家祖祖輩輩都是沒名字的農夫,但我家沒做過一件不是人做的事!。你是這殺人如麻的蒙古將軍,在我江南百姓眼中,卻頂多是個禽獸。”

“報仇,本將軍成全你!”索都被王老實幾句話激得大怒,掄刀躍起。半空中,人與刀如同一道閃電,直劈而下。

王老實側步,舉刀,斜斜地向外一帶,蒼啷一聲,將索都勢在必得的一刀撥偏。肩膀微微一晃,手中雙環柳葉刀如遊龍般,直搗索都心窩。

索都雙腳在地麵上一頓,身體迅速後跳,刀頭上撩,將王老實的刀尖隔開。方欲還招,卻見眼前刀光閃動,王老實的雙環柳葉刀又從斜側劈將下來,威不可擋。索都側身避開,回刀急刺,王老實用刀背挑開刀尖,怒喝一聲,又是一記聶政闖關,長刀如同匹練,帶著陽光劈下。

兩個銅環快速滑向刀頭,讓這一刀更迅,更急。索都無法閃避,隻能硬接。兵刃相交,金鐵齊鳴。王老實收刀,再砍,再收,再剁,一招聶政闖關翻來覆去的用,一刀砍得比一刀快,一刀砍得比一刀急,胸前空門大露,刀刀以命相搏,無盡殺氣,如寒霜般,籠罩了索都全身,逼得他連連後退。

“小子,你這是拚命,哪裏…..”索都開口罵道,奚落對方武技低微。突然意識到這就是戰場,就是在拚命。心一慌,腳被沙灘上的貝殼咯了一下,趔趄幾步。還沒等穩住身形,左臉上微微一涼,半個頭顱飛向了海中。

“普通!”一道水花被激起,紅紅地,映著朝陽,濺濕了無數人的眼睛。

沙灘上,王老實一揮手,刷地一下,將柳葉刀插進了沙灘中。就著海水抹了兩抹,還刀入鞘,也不拿索都的屍體領功,扛著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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