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祥興元年秋,文天祥、張世傑、許夫人三路大軍合圍索都於文浦。元庭震動,以兩浙大都督範文虎率新附軍二十萬自浙東攻建寧,以江西省中丞達領輕騎攻漳州,並嚴令漢軍都元帥劉深,急攻安仁。

文天祥知元庭欲救索都,聚將於興隆嶺,問戰守之策。諸將聞達春親來,麵現驚疑之色,或曰戰,或曰走。破虜軍統領苗春越眾而出,怒曰:“諸君畏死,可見百年不死者乎!索都屠我城市,殺我百姓,江西父老皆欲生食之。諸君今日縱之,他時有何麵目見江南父老!”

眾人愧,皆鼓噪請戰。於是文天祥引軍連夜攻索都,激戰致曉,破賊,斬首兩萬餘。索都軍潰,孤身搏命,被破虜軍營正王石陣斬。

時達春軍方致華安,聞索都部已沒,不得以,退守龍岩。張世傑引宋軍來迎,雙方激戰三日,互有損傷。未幾,破虜軍大將林琦引江西眾盜攻贛州,達春恐後路有失,退兵。劉深獨木難支,與破虜軍三戰皆敗,喪眾萬餘,退守長汀。範文虎恐孤軍深入,為敵所乘,撤軍至青田候命。

冬十一月,破虜軍大將張唐經略汀洲,劉深不敵,退入江西。張世傑遣蘇劉義、劉俊、翟國秀、李陽四路齊攻,收廣南東路各州。各州新附軍不敢接戰,棄城而走。邵州守將劉兆安欲據城堅守,蘇劉義以破虜軍所贈巨炮轟城,數炮之後,兆安與敵樓俱成齏粉。至是,蘇劉義趁亂入城,屠盡劉氏闔族。

至此,曆時三個多月的福建會戰終於落下了帷幕。整個福建路和廣南東路的大半落入了宋軍手中,加上瓊、雷、高、化沿海四州,大宋終於有了一個看得過去的修養之所。受到了打擊的元軍士氣低落,短時間內組織不起有效進攻。而大宋各路人馬,也趁著冬雨的到來,進入了短暫的調整期。

南方的冬雨如期而至,連綿不絕,遮斷了道路,也遮斷了雙方仇恨的目光。

細雨中,幾艘大船悄悄地在海中奇石旁落了錨。精細的蘇綢傘撐起,楊亮節、陳寶、孫安浦、翟亮、王安世等人陸續下了船,走到了奇石上。

所謂“奇石”,實際上是一個海底湧出的島礁,夏天時,為了避暑方便,楊亮節專門找人在上邊修了個亭子。雖然當時消耗了很多人力物力,但此時這個八角的亭子,剛好派上了用場。它不僅僅能充當燈塔為進入崖門的海船指引方向,而且可以作為崖山守衛的觀察哨,隨時觀察到兩岸的布防。

但此刻亭子中的人,卻明顯不是前來檢查海防的。雖然他們都是武職,領著自武功大夫到郎將的俸祿。

“這張世傑和陸秀夫越來越囂張了,前幾日無緣無故,就奪了黃士誠的部曲。今日早朝之上,又說什麼糧草不足,要淘汰老弱去屯田。分明是找借口奪大家的兵權嘛!”

一個朗眉秀目的低級武官細著嗓子說道,聽起來三分像抱怨,七分倒像是在撒嬌。他是新入軍不久的孫安浦,官拜進武副尉,本是北元達春麾下的部將,據說是不滿於韃子屠戮百姓才棄職潛逃來大宋。初入營時,差點被張士傑的嫡係蘇劉義給殺了,虧得楊亮節認為不能斷了天下英雄來投的路,才留得一命。

“是啊,是啊,這不是胡鬧麼?我等麾下士卒本來就少,還要精簡去屯田。他張世傑自己得部下,卻越來越多。原來不過是幾千江淮勁卒,現在兼並抽調,都快三萬了,並且還盡揀好裝備用。文浦大捷,所有的繳獲的強弓都歸了他自己。文丞相送來的鋼弩,手雷,也都吞吃幹淨。就連火炮,也給淩震強霸著,別人摸都不讓摸!”另一個大胡子軍官氣哼哼地附和,目光穿過雨幕,投向崖門兩側的小山。湯瓶嘴山和後崖腳上,新建的炮台在雨中初露崢嶸,十幾門火炮探出頭,牢牢地封鎖住腳下整個海麵。

“如此厚此薄彼,如何能令人心服。楊大人,難道你和太後,就沒看出張世傑的狼子野心麼?”

“楊大人,如果您再不站出來說話,這天下,馬上就要變成他張家的了!”眾人趁機火上澆油,慫恿楊亮節以國舅身份,主持“公道”!

楊亮節懶洋洋地聽著,眯縫著的雙眼和不時跳動的眉毛,暴露出他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般的感覺。眾人的議論聲中,幾個童仆從船上搬下一個紅陶炭爐,壓上昆侖山千年寒柏煉成的無煙香炭,架起龍泉精銀打造的白鶴雙飛壺,壺內放入西湖上的龍井,裝滿桂花樹梢收集來的秋露,咕咕嘟嘟煮了起來。一會兒功夫,濃鬱的茶香就開始嫋繞,衝散了滿亭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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