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將領愣了愣,都聽出了楊亮節話中的抱怨之意。這個國舅在眾人眼中,屬於典型的誌大才疏角色。對於這種草包,大夥也是用過就扔。糊弄時多,真正尊敬時少。今天楊國舅口中說出這等話來,明顯已經是對大夥以往的作為不滿了,有機靈者趕緊上前解釋,“大人這是哪裏話,我等一直唯大人,不,唯大人和皇上馬首是瞻。大人的話就是皇上的意思,我等再愚魯,難道這點道理還不懂麼!”
“你等倒是懂得很啊。翟大人,半月前我想讓你主動請纓,剿滅恩州和高州之間的盜匪,為朝廷打通去沿海四州的征糧路線,給你使了幾次眼色,你好像睡著了啊!”楊亮節冷笑著,拆穿了眾人的謊言。
“我,我,卑職當時真的沒看見!”高州鎮扶使翟亮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解釋道。終於明白最近為什麼眼看著張世傑削奪大夥兵權,楊亮節等外戚坐視不理的原因。
“你們那些小心思,我懂!”楊亮節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補充道,“亂世中,手中的兵是保命的根本,所以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弟兄交到別人之手。但眼下大宋中興在即,你等既不立些功勞,又不肯向皇家多表些忠心,叫我能如何幫你們在太後麵前說話。我怎不能說,‘太後,某某手中兵多,如果不給他些好處,他就會擁兵造反,或投靠北元去了’吧!”
一個巨浪打上礁石,雷鳴般,卷起千堆餘雪。
亭子內,眾人的臉色也在頃刻間雪白。投靠北元的心思有人不是沒動過,可對方開出的價碼太低,眼下不是投降的最佳時機。跟著大宋行朝混,也看不到什麼光亮。行朝的確登陸駐蹕了,但依舊暮氣沉沉,內部傾軋的力量比抵抗到底的決心還大。投靠文天祥倒是一條出路,可是,第一,人家未必願意接納。第二,破虜軍的規矩森嚴,去了難免要衝到第一線。保不準,好處沒撈到,命卻給搭了進去。
想到這,幾個武將同時放下杯子,躬身施禮,大聲辯解道:“楊大人言重了,我等不願意出戰,並非對朝廷不忠,實乃兵甲不齊,無力作戰也!”
“是啊,是啊,大人啊,我等對大人一向是忠心耿耿的。但大人你也知道,我的手下都是些廂軍,拿著那般粗陋的武器去剿匪,萬一有個閃失,不是純粹給朝廷丟臉嗎!”翟亮一邊作揖,一邊討饒。
這也倒是實情,大宋三百年,文恬武嬉,對外一直委曲求全。對內則小心提防,連禁軍的武備都很鬆弛,更何況廂軍!並且兩年來,行朝一直被韃子追著跑,兵器鎧甲哪裏有時間補充?而讓拿著棍棒竹矛的廂軍去和武裝到牙齒的蒙古武士和漢軍拚命,那無異於送死。
“大人,你也知道,蒙古人的強弓射動輒兩、三百步的射程,咱們的竹板弓能射五、六十步就不錯了。沒等靠近,先被人家射死了一半。況且人家是羅圈甲,非勁弩難入。咱們是一身布衣,一戳就漏。人家有狼牙棒,可咱們隻有天靈蓋…..”有人委屈的訴苦,把難處一樣樣擺在楊亮節麵前。
“夠了,夠了!”楊亮節聽得不耐煩,大手一揮,打斷了眾人的話。“哼,過去的事情,楊某暫且不提。今天,楊某在這裏問大家一句,如果能從文天祥那裏,將神兵利器給大家討來,大家將來會如何打算?”
“願接受楊大人差遣,楊大人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孫安浦第一個反應過來,揮著手臂叫道。
“願奉大人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眾人同時施禮,向楊亮節表示效忠。
如今不比半年前,當時大宋岌岌可危,無論張世傑和楊家這幫外戚,都不敢對隨行的廂軍將領們過分刁難。唯恐言語上稍有不甚,把大夥刺激到北元一方去。如今大宋重新站穩了腳跟,這些廂軍將領,就顯得可有可無,沒那麼重要了。
想通了這一層,接下來也沒什麼為難。無非是在朝中兩派勢力,張世傑和外戚楊氏集團之間,做個選擇罷了。張世傑器量有些偏狹,加上他本身就是個能征慣戰之將,眼裏看不上大夥,跟了他,撈不到什麼好處。反而是選擇眼前這位楊大人踏實些,至少他不會打仗,如果想建功立業,少不得大夥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