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可以從長計議,這是文策,那武策呢?”忽必烈點點頭,鄭重地問道。董文柄的建議,不可謂不善。忽必烈能看出來,這個策略完全出於公心。如果此策真的執行,恐怕那些趁火打劫的南宋降官,要把董文柄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但吞並天下,真的是依靠那些在馬刀前就會抱著頭哀哭的平頭百姓,而不是那些踏在百姓脊背上的英雄麼?忽必烈不敢確定!以蒙古族崛起的經驗,各部落中的英雄起到的作用,比百姓大得多。那些南宋投降者雖然無恥,畢竟曾經是一國之精英。

“武策必須以文策相輔佐。眼下北方海都等人,蠢蠢欲動。中書、陝西、甘肅三行省的兵馬不可輕調。陛下欲平江南,隻能借江南人馬。欲滅殘宋,必須傾整個江南之力。不可輕敵猶豫,讓殘宋有了喘息的機會。所以,臣以為,以一名將統領整個江南人馬,整合在江南的蒙古、探馬赤、漢、南諸路大軍,齊頭並進,以泰山壓卵之勢,一鼓而下之!”

“善!”忽必烈一拍桌案,站了起來,“以江南之力圖宋,以北方之力護衛大元,大兄真乃我之王猛也。不知眼下何人可為將,望大兄教我!”

“伯顏!”董文柄大聲答道,“以威望、資曆、智謀與決斷,皆非伯顏大人莫屬!”

忽必烈驚訝地看向董文柄,正遇上董文柄那明澈的目光。這個建議是無私的,也附合忽必烈自己對形勢的判斷。殘宋的勢力在一年內死灰複燃,並且越來越壯大,朝廷必須提高對其的重視度。傾全部江南之力,對付廣東、福建兩路,從力量對比上來看,取勝的難度應該不大,需要考慮的是時間早晚問題。

如果解決殘宋時間拖得太久了,領軍武將的選擇上就需要甚重。統帥整個江南大軍的人不但要善於指揮大規模戰役,而且要求威望高,可以讓各族將領心服。最重要的是此人對朝廷要絕對忠誠,不能起了擁兵自重的念頭。否則,以江南各地的賦稅和四十餘萬各族兵馬的支持,一旦尾大不掉,必然給朝廷深重災難。

“陛下所用之人,必須當得起這個大任。兵馬既動,陛下必授予其全權。此乃兩國之對決,並非一地之叛亂。是以臣舉薦伯顏大人,望陛下慎重思之!”董文柄繼續說道,讓忽必烈把滅宋大業,提高到新的高度。就像當年蒙古軍西進一樣,領軍的統帥,大汗不加以任何節製。

“事關重大,容朕思之!”忽必烈扣打著額頭說道,想了一會兒,試探著低聲詢問:“大兄,可為朕一行?”

“謝陛下厚恩。但,但臣是漢人,體弱,年老,實在當不起這個重任!”董文柄感動地熱淚盈眶,哽咽著推辭。

他年少時知兵善戰,曾攻城掠地,決戰沙場,是個難得的帥才。眼下忽必烈不以他為漢人為忌,董文柄自己卻不敢接這個擔子。此外,他的身體的確也大不如前。為忽必烈出謀劃策,已經精疲力竭。真要獨領數十萬人馬出征,估計其結果是南宋未平,英雄先死。

“大兄,朕一直當你是兄弟,從沒當你是漢臣!”忽必烈的大手搭在了董文柄的肩膀上,認認真真地強調。

“微臣有負皇恩了!”董文柄慚愧地低下了頭,瘦弱的脖頸上,幾條青筋不住地湧動。顯然,內心裏為忽必烈的話,激蕩不已。

“伯顏不能動,他若去江南,除你之外,塞外再無英雄是海都的敵手。而那苦寒之地,非要了大兄的命不可。若朕禦駕親征西北,遼陽行省的那幾個,未免又想生出些事來。”忽必烈坦誠地說出不讓伯顏南下的原因。

董文柄知兵,卻不是坐鎮西北的好人選。那些蒙古軍、探馬赤軍的驕兵捍將,絕對不會聽命於一個漢人。此外,塞外的天氣,董文柄也受不了。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在阿剌罕與貼木兒之間,任選其一?”董文柄明白忽必烈的心思,低聲問道。

“阿剌罕殘暴,非能撫民之帥。貼木兒急躁,為將可,不可為統帥之材。罷了,朕心裏有了一人,定不負朕信任!”

“陛下可說的是九拔都?”

“正是,莫非大兄不信任弘範的能力!”

“弘範是天縱英才,的確可為帥。但弘範乃漢人,領整個江南之兵,臣恐…..”董文柄猶豫著,自己是否把話說完。

“大兄恐諸臣擎肘於他,讓他在前方不得施展。大兄恐諸將不聽命於他,讓他號令無人遵從。罷了,朕明日即當朝拜將,授他整個江南之地的殺伐之權。諸將有不聽號令者,可斬之。朝中有插手前方軍務,怠慢戰機者,朕親自斬之!”忽必烈一拍桌案,決然道。體內殺意,隨著一拍之間,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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