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紛紛向前或向後散了開去,避免打擾大人們的交談。聽到伯顏的反問,糊塗大人愣了一下,猶豫著說道:“難道,難道我堂堂蒙古英雄,這一輩中,居然都不及一個漢家小子!”
“阿剌罕殘暴,他去滅宋,隻會把江南滅成一片白地。貼木兒急躁,未必是張世傑對手。賽音諤德齊遠在雲南,來不及調之。達春失了陛下之歡心,糊塗兄讓我還找誰來!”伯顏搖搖頭,不緊不慢地答道。
“可,可那也不能讓漢人領五十萬大軍,一旦懷有二心,豈不天下大亂!”呼圖特穆爾愣了愣,不服氣地叫道。他知道伯顏說的話在理,但選帥一事,涉及到蒙古人與漢人的權力之爭,不由他不為此著急。
“非也,正因為兵多勢大,所以才必須選一個漢人。陛下睿智,豈是你我能及!”伯顏微微一笑,不再多說話。惹得呼圖特穆爾抓耳撓腮,在馬背上轉了好幾個圈兒,才不得不深施一禮,低聲下氣地試探道:“伯顏,你是說陛下這麼安排,另有玄機,不是受了那董大蒙蔽!”
伯顏搖了搖頭,輕笑道:“糊塗兄也太看得起董大,他雖然足智多謀,卻從來不敢跟皇上動心眼。這也是董大的過人之處,皇上最看重董大的地方。至於陛下為什麼這樣安排,呼圖兄且想,統兵五十萬,最需要的是什麼?”
“當然是一個忠字!”呼圖特穆爾大聲答道,並不像外號一樣,真的很糊塗。
“人心隔肚皮,你怎麼保證領兵之將,一定是忠的呢?”
“這?”呼圖特穆爾答不出來了。本來想說,隻要是蒙古人,肯定是忠的,漢人和色目人,必然為奸詐。但仔細想一想,連續數年,塞外紛紛起來作亂的,都是蒙古人。反而是漢軍成了拱衛朝廷的主力。含有民族歧視成分的話說不出來了,臉慢慢被漲成了黑紅色。
“其實,陛下在乎的不是領兵之將對他忠不忠,而在乎的是,領兵的人,有沒有不忠的機會!”伯顏用馬鞭指著前方,低聲分析道:“糊塗兄請想,如果此番南下的是個蒙古將領,他趁勢作亂,殘宋會如何應對,塞外諸侯,會如何應對,他麾下的將士,會如何應對!”
“殘宋當然會跟他聯手,塞外那幫烏龜王八蛋,巴不得我朝內亂,自然起兵在我等後方牽製,讓大軍不敢南下平叛。而他麾下的將士,蒙古人未必全跟了他,探馬赤軍、漢軍和新附軍,這些笨蛋向來眼中隻有統兵之將,不分黑白,這…….唉,伯顏你怎麼不早說!”呼圖特穆爾終於明白一點味道過來,心中好生後悔。
如果張弘範膽敢擁兵自重,蒙古軍和探馬赤軍未必肯跟他,殘宋肯定要趁機討伐他,塞外的諸王也不會對一個漢人表示支持。到時候大元全力一擊,頃刻間就可以將叛亂平定。所以,無論張弘範對朝廷的忠心是否是真的,他都沒有造反的條件。
換了個蒙古將領,則所有不利條件都轉了過來。殘宋會與他議和,聯手對抗北方。蒙古軍和探馬赤軍會被他蒙蔽,新附軍和漢軍會被他協裹。塞外的不安分力量也會趁機卷入。所以,領重兵平殘宋的,必須是個漢人。
隻有漢人,才沒機會向西北諸王那樣,擁兵自重。
張弘範戰功累累,素有會用兵之名。唯一的缺陷是不能讓諸將信服,而忽必烈的金刀,又恰到好處地彌補了這個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