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這支軍隊出去後,就變成了一支孤軍。糧、援、武器,都完全依靠海運。一旦被人切斷海上路線,數萬大軍,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在大夥的注視下,杜滸絲毫不覺得窘迫。協助曾寰等參謀人員展開布質地圖,在牆上找了個位置掛好,指點著臨安一帶地形說道,“此戰,貴在突然。取了臨安後,留少許兵力守城,向北元示威。大軍立刻北上,攻擊嘉興、華亭、昆山一帶,圍著海岸轉圈子。那裏是古來富庶,是北元的財賦重點之所。咱們砸了忽必烈的錢袋子,看他拿身麼收買拉攏天下豪傑。”

“好辦法,貴卿且估算一下,要多少兵,幾成把握全身而退?”文天祥的情緒也被杜滸所感染,有些興奮地說道。

與眾不同的是,他高興,不僅僅是為了眼前困局的打開,還為了張唐和杜滸兩人的成長。

武將是打出來的,沒在戰場上試過,再厲害的名將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眼下破虜軍沒人能敵張弘範,但將來,不一定沒有。隻要自己能創建一個培養名將的環境,一個讓英才自由發揮的製度。

大宋開國時名將不少,後來也是英才輩出。可他們皆為製度所扼殺,導致現在無一人可當大任。

想當年,自己與行朝分道,帶兵突入福建前。陳宜中丞相就出過兵進兩浙的主意。但是那時進兵兩浙的條件不具備,陳宜中的方案,也是讓大夥在陸地上,一步步推過去,與北元硬碰。與其說是戰略反擊,不如說是為了挽回他指揮不當,丟失兩浙的顏麵而強出的下策。

這次杜滸嘴裏說出來的建議,卻具備先前無法比擬的可行性。可謂是一子點下,整個江南戰局皆活!

大夥正在正評估著這條建議的可行性時,聽杜滸答道:“兵要精,而不求多。一萬五千到兩萬足矣。沿途各地,隻攻不守。以打擊北元各地官員,劫掠府庫為主。破虜軍水師可以確保大軍後退無憂,再加上方家艦隊和各地鹽幫的配合,全身而退的可能,應該在六成以上!”

“嗯!”文天祥點點頭,基本認可了這條策略。

“丞相,我願意率部兩浙一行!”張唐跳出來,主動請纓。

“也好,這有勞你和貴卿一行!”文天祥大步走回帥案,抓起令箭,交到了張唐和杜滸直手,“一路小心,著參謀部給你們製訂詳細計劃,謀定而後動!”

“是!”張唐和杜滸欣然領命,齊聲回答。

“曾參謀,組織參謀部相關人等,立刻去為張將軍籌劃細節。做好物資供應準備,所需錢糧武器,一切從優!”文天祥從帥案前拿起第二支令箭,交到了曾寰之手。

沒有名將的情況下,隻能最大地發揮製度的優勢和眾人的智慧了。另一個世界的曆史中,張弘範終結了大宋。文天祥不相信,憑借多出來的記憶,和後世軍隊的統籌規劃方法,破虜軍贏不了這一仗。

“是!”參謀們齊聲答應,在曾寰的調度下開始忙碌。餘下的將領們商量了一下分兵防守,和如何給朝廷人馬提供支援的問題,各自領命散去。不一會兒,議事廳內就空蕩蕩的,直剩下了文天祥和鄒洬兩位統帥。

當年,無兵武將,二人齊心協力,籌建了福建大都督幕,開府南劍州。帶領十萬豪傑入贛,生死與共。

如今,又到了危急關頭,二人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期待,還有隔閡。

“丞相大人!”鄒洬拱了拱手,想說點兒什麼。最後卻變成了一聲歎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鳳叔!”文天祥苦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鄒洬的肩膀。事隔多年,這條肩膀依然堅實如昨,卻因為擔負了太多不該擔負的東西,所以,無法再放上應有的重擔。

“丞相小心些,張弘範用兵狡詐,不一定就如我等所料!”鄒洬猶豫了一下,最終,說了如是一句。

“鳳叔,你我在如何對待行朝上,意見有些相左。但我希望,你依然暢所欲言,不要為此而失去主見。我更欣賞的是,那個能作為諍友和良朋的鄒鳳叔,而不是現在這般模樣!”文天祥笑了笑,感慨地說道。

高處不勝寒。

“丞相!”鄒洬感動地叫了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表白自己,好半天才按耐中心中翻騰的情緒,壓低了聲音提醒道:“瑞兄,前方情報很詳細,但我們的老仇人李恒,自從過了黃河,就沒露過麵!”

“李恒!”文天祥心裏猛然警覺,幾步走到地圖前,計算各路人馬的方位。張弘範、呂師範文虎,阿裏不哥,幾個蒙、漢、新附軍副元帥都在,惟獨李恒的戰旗不見蹤影。這個在江西把文天祥打得大敗的西夏奴,又像幽靈一樣躲了起來,時刻準備發出致命的一擊。

他,到底藏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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