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寶將軍不知情啊,我還以為寶將軍早答應了呢?”角落裏,竊竊私語聲如針一樣,紮進翟亮的耳朵。
“是啊,寶將軍是血性漢子,不像……”
大殿中的溫度一下子下降到冰點,有幾個人稍微猶豫了一下,看看翟亮那冒著火苗的目光,悄悄地把手按到了刀柄上。
翟國秀看看天色,估算著北元特使差不多該到了。笑著上前,張開雙臂攏住二人的肩膀,低聲勸解道:“翟將軍莫動怒,寶將軍也別發火,怎麼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翟字。事情已經做到這個分上了,再退,也沒有路了。寶將軍總不能看著老翟家幾千口被以謀逆罪抄斬吧。況且話說回來,這兩年朝廷怎麼對咱們這些地方武將,寶將軍也不是沒親眼看見……”
“朝廷對咱們的確有虧,可這就能成為諸位投靠外族的理由麼?諸位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張大人在梅關一線屢敗韃子,文大人的部屬也殺進了兩浙,咱大宋國運未滅,早晚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到時候,大夥就是淩煙閣上可留名的忠臣,子孫後代也跟著有身份。要是這時候降了,將來韃子一旦敗出中原,咱們是去塞外放馬,還是等著被老百姓們用吐沫淹死!”
“是啊,朝廷對咱們有虧,可咱們是當兵吃糧的,有守土之責啊?”幾個跟著上司來的低級武將低聲響應著,慢慢從座位站起。守在大殿外的士兵不知道裏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探頭探腦地從門口向裏張望。
“諸位不要亂,聽我一句話!聽我一句話!”翟國秀見勢頭不對,扭過頭來,大聲喊道。
“國秀叔,你今天就是說出個天花亂墜來,反正,出賣大宋的事情,咱們不會答應!”翟寶瞪著一雙牛鈴當般的大眼睛,大聲抗議。
“怎麼能說出賣呢,寶將軍,你聽我把話說完麼?”翟國秀仗著自己的輩分高,用嗔怪的口吻教訓道。“不是咱們出賣,是咱力有不逮。文瘋子和張世傑都上了張弘範的當。在梅關領兵的,根本不是鎮南大將軍。北元十萬主力已經繞過莫邪關和蒙山,殺到藤州了。由鎮南大將軍張弘範親自帶領。咱們這幾個人,手中人馬加一起不到三萬,擋得住人家一擊麼?”
“啊!”刹那間,眾人皆愣在了當場。廣南西路多山,少平地,沿途苗寨眾多,危險重重。眼下又是雨季,道路濕滑。隻有瘋子才會放棄從江南西路入粵,而繞道廣南西路。
而偏偏張弘範就是一個瘋子!
竊竊私語聲漸漸平息了,幾個試圖轉身離開的低級武將,垂頭喪氣地坐回了原處。
“身為大宋將領,難道別人打到你家門口,諸位記不起半點守土之責麼?翟寶見眾人氣餒,揮動雙臂大喊道。
“喀嚓!”一道閃電,跟著,滾過一陣焦雷,震德大夥雙耳嗡嗡直響。
“寶將軍,寶將軍!”翟國秀推開氣得臉色蒼白的翟亮,滿臉陪笑。“你想送死,也不能硬拉著大夥是不是,鎮南大將軍的特使馬上就到了,你要抵抗,就帶你本部人馬請便,何苦耽誤大家的前程?”
“好,好,國難當頭,你們不為國盡責也就罷了,卻爭先恐後去出賣他。我倒要看看,你將來怎麼對子孫說自己今日之事!”翟寶冷笑著,目光從眾人麵孔上一一掃過,大多數被他看到的人都垂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突然,他臉上的表情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扭過了頭。
半截刀尖,從他的胸口漏了出來。翟亮站在他的背後,臉上的笑容極其苦澀。
“你!”翟寶伸手戟指,不敢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會下如此黑手。
“我!”翟亮後退幾步,仿佛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拚命想遮掩自己的過錯。
“怕什麼,你也是為了我們大家!”翟國秀依舊是滿臉笑容,拔出佩劍,在翟寶腰間又補了一記。
“咯嚓!”“喀嚓!”天空中,閃電一記挨著一記,老天仿佛也看不下去這種卑鄙舉動,想用閃電把這渾濁的世界撕成粉碎。
翟寶的身體緩緩倒下,血光,高高濺起,塗了廟裏的佛像滿臉。
“的、的、的”清晰的馬蹄聲從山門口傳來,北元特使秦進升的馬車,終於到了。
“轟隆隆,焦雷一個個在頭頂炸裂,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伴著雷聲,似乎有一句話始終在天地間縈縈繞繞。
“朝廷有對不起諸位之舉,就可以成為諸位出賣國家的理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