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大捷,蕭明哲將軍擊斃新附軍悍將韓國用,然後放棄溫州!”
“青田大捷,殺敵四千餘人。我軍正在緩慢與敵軍脫離接觸!”
“汀洲告急,靈洞山一帶防線被敵軍突破,陶將軍率領第八標退過榮陽水,正在榮陽河東岸構築構築新的防線!”
“寧都方向發現敵軍,北元大將合拉歡率蒙古軍三千餘人前日向寧化方向逼近,前鋒已經抵達石城…..”
“廣南東路急報,許夫人和張元將軍在羅浮山一帶,與張弘範的兵馬相遇。援救行動受阻,無法按原計劃向前推進!”
“廣南東路急報,江淮軍在清遠遇阻,與元軍激戰一晝夜後未能攻破敵軍防線,偏將軍周德英戰沒!”
…….
一群參謀忙碌著,根據各地接踵而來的戰報,在議事廳中央的地圖上,用彩筆標出最新形勢。每塗上一筆,廣南東路的形勢就緊張一分。每緊張一分,文天祥的眉頭看上去就深邃一層。
簾外,暴雨如注。
仿佛有人在天地間開了一道口子,將風和雨一並放了出來。大河小河漲滿了水,連城外素來以寧靜著稱的閩江,波濤也卷起一丈多高。仿佛不遠處的大海已經容納不下這麼多水,一切都要倒著灌回來。
風雨和波濤之聲,冷卻不了焦慮的心情。盡管所有人說話時都壓低的聲音,盡管所有人走路時都放慢了腳步。但爭論時比比劃劃的手勢,還有角旗在沙盤上移動的痕跡,看上去依然讓人心裏急欲抓狂。
無聲的壓力,比有聲的風雷,更容易令人窒息。
到此時,參謀們不得不承認,張弘範是個傑出的帥才,他的用兵本事,實在與大夥不在一個層次上。沙盤上,廣南東路的戰局複盤與推演,簡直是在用活生生的例子,告訴參謀們,到底什麼是兵之詭道。
張弘範這一拳,打得重,打得令人頭腦清醒。
從張弘範一入江南西路開始,破虜軍就已經落入了人家的算計當中。
深諳兵家三味的張弘範知道,文天祥會在江南西路安排下密密的眼線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他充分利用了自己這一點劣勢。故意把破虜軍的老對手,李恒的旗號隱藏起來。
破虜軍的細作和大都督府的所有人果然被這元軍這一反常舉動所迷惑。當他們將注意力都放在追查李恒的動向上時,張弘範自己帶兵悄悄繞向了廣南西路。
破虜軍的情報機構確認了李恒就在信豐大營中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誰也沒料到,這是張弘範故意在誤導他們。等情報機構根據往來線索,分析出元軍有可能在玩聲東擊西的詭計的時候,張弘範的戰旗,已經插到了藤州城牆上。
由於張世傑的整軍動作太急,太過生硬。導致追隨行朝的地方豪強們對自己的前途感到徹底絕望。從中嗅到蛛絲馬跡的張弘範果斷地采取了打擊和安撫的雙重手段,廣州外圍的防線,頃刻間雪崩瓦解。
崖山的屏障,藤、高、恩、新四州一失,張世傑將軍布置在梅關和韶關的防線,也立刻失去了意義。顧及朝廷的安危,江淮軍主力不得不星夜回援廣州。江淮軍主力的撤離,造成韶關前線防衛空虛。善於捕捉戰機的李恒趁機破關而入,整個廣南戰局瞬間急轉直下。
張世傑心憂朝廷,回軍速度過快。冒著瓢潑大雨,依然每日行軍一百餘裏,人困馬乏,戰鬥力急劇下降。整頓了叛軍兵馬的張弘範,果斷分兵迎擊。雙方在清遠激戰,在火炮等攻堅武器全部被丟棄的情況下,疲憊到極點的江淮勁旅無力突破元軍設置的重重防線。
廣州東側,許夫人得到朝廷危急的消息,匆匆起兵相救。兵馬卻被敵軍阻擋在羅浮山下。
設在崖山的行朝,危在旦夕。
隱隱地,有馬蹄聲自遠處傳來,風雨中,聲聲敲得人心碎。
“據線報,廣州失守,淩震將軍退守東西熊州和香山島,廣州水師統領黃景耀撤離不及,被張弘範迫降!”一個渾身濕得像從水中撈出來般的斥候翻身下馬,高舉著綢卷大喊道。
雨大,風急。蟲螞師的飛鴿都無法放出。前線各地和安插在各地細作輾轉送來的消息,全憑破虜軍設在各地的驛站來傳遞。好在年前,丞相府從北方用鋼弩換了很多良馬,才能保證消息的及時與準確。
參謀們,將軍們紛紛抬起頭,向文天祥望去。
平素談笑如風的福建大都督文天祥如同換了個人般,臉色鐵青,手裏握著支調動兵馬的令箭,幾度舉起來,幾度又放回了原處。
此刻,從參謀部門描繪出來的局勢圖上來看,崖山仿佛一顆磁石,敵我雙方全部力量全部被這個南北縱橫三十餘裏,東南控海,南北皆港的海島所吸引。張弘範指揮本部和叛軍的兵馬緊緊鎖住新會、廣州、增城、東莞一線,仿佛一頭猛虎張開了大口,隨時會將崖山行朝吞入腹內。而張世傑和許夫人的兵馬,就像剪刀的雙刃,砍向了廣州。隻要刃口一會合,張弘範的軍隊就會被剪成數段,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