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營寨外圍突然傳來嘈雜的喊殺聲。範文虎留在主營南側的士卒,在主將的帶領下,殺穿破虜軍的阻擊陣地,衝了回來。破虜軍的腹背受敵,陣腳登時有些亂。
“隻殺範文虎,無關的人閃開了!”李興見敵軍越聚越多,而自己麾下的士兵人數遠遠不足,靈機一動,大聲喝道。
新附軍靠攏過來的勢頭登時緩了緩,有些人趁帶隊的軍官不注意,偷偷地向後挪動腳步。剩下的契丹武士卻放棄對手,拚命向他衝了過來。
“不好!”李興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蒙古軍中,一直有長官戰死,逃脫護衛要被統統殺死殉葬,家屬充做官奴的習慣。如果護衛與長官同時戰死在陣前,他的家人就會得到朝廷的撫恤,子孫也會根據情況被授予一定武職。這些身材高大的契丹武士明顯是範文虎的護衛,家人估計俱在北方。如果範文虎被殺,他們誰都逃不脫關係。所以,所有人都向李興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李興又挑翻了兩個新附軍軍官的時候,幾匹戰馬同時衝上。當先的一名契丹武將縱馬提槍,直取李興胸口。好李興,一見自己已經避無可避,雙手擰矛,腳跟一碰馬肚子,對著契丹武士衝了過去。二人雙矛互對,各不想讓。
三十幾步的距離轉眼被雙馬縮近,矛尖處的寒光已經清晰可見。契丹武士咬牙切齒,臉色鐵青,不閃不避。李興緊夾馬腹,毫不退縮。周圍酣戰的士兵紛紛呐喊起來,暫時沒有對手者甚至停住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看向了馬背上對衝的二人。
馬頭相接,契丹武士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懼,輕輕側了側身子。李興把腰稍微彎了彎,口中爆出一聲大喝,長矛端得紋絲不動。
“砰!”沉悶的撞擊聲震撼了戰鬥在周圍的雙方所有士兵。沒人看清楚那一瞬之間發生了什麼。悶響過後,二人同時落馬,兩匹戰馬嘶鳴著交錯跑開,又慢慢停住腳步,嘶鳴著跑了回來。
衝過來的雙方士兵同時一愣,不約而同放棄對手,奔向己方將領落地之處。
泥地上,契丹將領仰麵朝天,雙眼不甘心地望向天空。肚子上插著一杆鐵矛,血從羅圈甲的縫隙中緩緩流了出來。
距離他很遠的地方,李興仰麵而臥,碎裂的護胸板甲被甩在一邊,血順著內襯的精鋼鎖鏈的縫隙湧出,染紅了半邊身體。就在此時,地麵上的李興動了一下,捂著肩膀搖晃著站起,拉過雪無痕,飛身跳上。順手接過一把破虜軍士卒送上來的馬刀,呼喝著衝向了新附軍將士。
百餘名破虜軍士卒,緊隨其後。
契丹武將在關鍵時刻的膽怯行為讓李興揀了一條命,就在他側身避矛的刹那,李興的腰彎了彎。兩個不同動作的結果是,契丹武將的長槍失去準頭,刺在李興的右胸處。掛在細鏈鎖甲外的龜板形護甲被巨大的撞擊力砸得四分五裂,長槍上的力道,也多半被護甲分散了去,刺破鎖甲後,無法再多進入李興身體半分。而李興手中的鐵矛,準確地紮進了對方的小腹。
新附軍將士哪裏知道其中有這多關竅,望著“刀槍不入”,滿身是血的殺神,不由自主地避了開去。李興一馬當先,切入敵軍,轉眼,將近前的新附軍陣型衝散。
緊接著,李興又揮舞著馬刀從人群中殺了出來,邊衝,邊向所有新附軍將士喊道:“範文虎早溜了,你們不逃,跟老子較什麼勁?”
幾個騎在馬背上的將領舉目四望,人群中果然已經不見範文虎的蹤影。而大營後側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一杆“蕭”字大旗當空飛舞,旗幟後,不知道有多少破虜軍從那個方向殺了過來。
剩餘的契丹鐵衛再次尋覓了一遍不可能出現的範文虎,看看渾身是血的李興,留下欽佩的一瞥,率先撤了開去。臨近的新附軍將領見狀,緊跟著撤向西撤走。附近的新附軍士卒本來就已經被殺得膽落,見長官敗走,一聲發喊,扔掉武器四,撒腿跑了開去。
轉眼間,戰場形勢逆轉。幾千破虜軍將士占據了完全主動局麵,在低級軍官帶領下,追著十倍於己的新附軍廝殺。而被他們追趕的新附軍士卒跑得動的,決不回頭迎戰。跑不動的,則撲通一聲跪倒在泥地上,叩頭如蒜。
“追,莫跑了範文虎!”李興大聲喊著,麵色蒼白如紙。眼前的場景他曾經見到過,那是當年宋軍被元軍追殺的時候。從那時起,他做夢都夢見自己能這樣追殺元軍一次。
蕭明哲遠遠地衝了過來,死命拉住他的韁繩。李興回頭,看見是蕭明哲趕到,精神頭一鬆,身體晃了晃,趴到了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