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帥,末將,在下,我說得不是這一回事情!”達春聽完張弘範的安排,心中火氣更盛。看樣子,自己的話完全被張弘範誤解了。論爵位,他比張弘範高得多。論官職,二人也不相上下,所以在張弘範麵前,達春自稱什麼都很別扭,軍事上的建議提出來也很尷尬。

他的本意是,硬攻永安,損耗過大。雖然張弘範號稱統兵百萬,各路人馬加在一起實際上也有四十萬眾。但其中真正驍勇善戰者隻有七萬多,其他都是過來湊數、壯聲勢的新附軍。如果蒙古軍、漢軍和探馬赤軍在永安城下打殘了,接下來的戰役就不用打了,新附軍們遇到硬茬,肯定逃得飛快,發生臨陣倒戈的事也說不定。

“大帥是擔心我部精銳損失過重,這點,末將知道!”張弘範依舊是笑容滿臉,鎮定而自信。“隻攻兩天,從第三天開始,讓新附軍作為進攻主力,讓文賊弄不清楚我軍真正實力。大帥以為如何?”

“九拔都的謀略,某一直佩服的,我部兵馬,你也可盡數調用!”達春被張弘範謙卑的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笑著說道。“但這樣能把文賊耗死麼,何不繼續原來的辦法,把他從城裏逼出來!”

“原來的辦法很好,隻是後果過於沉重。大帥可想過,平宋之後的事?如果你我一再為之,那些言官把你我所為奏上一本,恐怕陛下恩寵再重,我等也難逃一劫啊!況且文天祥若不肯出來,可奈之何?”張弘範搖搖頭,滿臉無奈的說道。

屠城、屠村、燒毀房屋和農田,的確可以起到激文天祥出戰的效果。起碼說,目前文天祥守著永安不敢後退,就是因為屠殺令的存在。但張弘範卻不讚成繼續下去,這倒不是他心裏同情閩南百姓,而是他認為,隻要破虜軍不垮,那些百姓心裏還是不服,殺得太多了,反而激起了他們反抗意誌,給破虜軍幫了大忙。

還有一層原因,就像他跟達春解釋的那樣。平宋之後,天下繁華之所盡入大元版圖。武將們沒了用途,自身的缺點就會凸現出來,恐怕兔死狗烹的事情是難免發生的。能不留下太多把柄最好,實在有把柄被人握著,也盡量將其與“不得已而為之”幾個字靠上。將來也好憑此保得身家周全。

“平宋?莫非將軍別有妙計”達春猶豫了一下,語氣裏帶著幾分狐疑。如果雙方戰鬥力還像當年的元軍與宋軍一樣懸殊的話,他也不想做屠城的事。但破虜軍的實力越打越強,平宋戰爭可能要打很長時間,失望之餘,他才想出如此歹毒的辦法。

“妙計沒有,但滅了破虜軍主力,江南百姓們心裏也就沒指望了,宋帝的日子也到了盡頭!”張弘範笑了笑,很認真地解釋道。“江南之亂,原來是因為江南百姓心裏有個殘宋,後來是因為百姓心裏多了個破虜軍。殘宋朝廷被咱們趕下了海,一時半會兒上不來了。所以,眼下消滅破虜軍主力是正經,至於地盤,還是次要的事。失人存地,最後結果必然是人地兩空!”

“莫非……?果然!好你個九拔都!”達春楞了楞,突然醒悟了張弘範的話,鼓掌笑道。

“大帥想必也有此意,故意考教弘範而已。”張弘範點點頭,滿臉謙虛地說,“我已經讓呂將軍和弘正故意示弱,讓開了石騰溪和漳江,放陳吊眼進來。珪兒、阿裏海牙和阿剌罕將軍,也加快了在汀、泉兩州的襲擾。陳吊眼與文天祥素來交好,我們在永安攻得越急,他越沉不住氣……”

“又是一個圍城打援!”達春心裏豁然開朗。張弘範根本沒想將永安拿下,他付出這麼大的傷亡,隻是為了製造一個永安危急的假象而已。

“煩勞大帥立刻命令輕騎出擊,截殺所有看似破虜軍斥候的人。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大帥手上的鷂子也放出去,把附近天上的鴿子全抓下來!”張弘範點頭,低聲吩咐。

這是他用兵的一貫做法,他不怕此計被人瞧破。永安危急,陳吊眼即使懷疑永安城外存在陷阱,也不得不跳進來。到時候,呂師夔、阿裏海牙的人馬回兵一圍,三十幾萬大軍就可在張弘範選定的戰場包圍住陳部不到四萬破虜軍。

以十打一,陳吊眼必滅。

而守在永安城內的文天祥,屆時已經被新附軍肉盾們消耗得筋疲力盡。即便得知陳吊眼被圍的消息後,也沒有力量出兵救援。

一旦他走出永安救援陳吊眼,必死。

一旦他坐視陳吊眼部覆滅,破虜軍實力和士氣都會蒙受毀滅性打擊。福建大都督府,必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