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互相推搡著後退的元軍士卒聽見喊聲,楞了楞,猛然像意識到什麼般,轉身跟在呂師夔身邊殺了回去。

雙方戰士又混戰在一起。

一名破虜軍士卒將與他放對的新附軍的兵器擊飛,上前欲抓俘虜。手無兵器的新附軍士卒居然不肯投降,彎腰揀了支斷箭,狂叫著撲了過來。破虜軍士兵側身,揮刀。新附軍士卒倒地,臨死前,將半截斷箭扔出,砸在破虜軍士兵的胸甲上。斷箭打在板甲上,濺起一串火花。破虜軍士卒楞了楞,不知道一向軟弱的新附軍士卒,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勇敢。

戰勢開始膠著,呂師夔和張弘正帶著親兵,四處堵缺口。邊堵,邊將破虜軍會殺俘虜報仇的謠言傳播開去。已經現出敗像的元軍向突然得到強援般,士氣漸漸恢複。新附軍、漢軍、探馬赤軍,還有少量蒙古武士,互相配合著,逼得破虜軍戰士連連後退。

“陳雙不行了,我還得上!”在後邊統籌全局的陳吊眼自言自語般說了一聲,將指揮旗和令箭向身邊一個矮個子武將懷中一丟,伸手去拉馬韁繩。

“陳將軍,不可!丞相有令,營正以上軍官,不得親自接敵!”矮個子武將趕緊阻攔,大聲喊道。

“得了吧,你哥哥曾寰都不曾攔過我。丞相若有此令,難道他會不早說!”陳吊眼翻身上馬,邊向前衝,邊說道:“曾兄弟,指揮權歸你。反正你是參謀統領,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說罷,雙腿一磕馬肚子,帶著近衛營親兵,飛也般向前竄去。

“你!”被稱為曾兄弟的參謀統領臉一紅,咬了咬牙,高高地舉起了令旗。

“轟隆隆!”破虜軍一側的戰鼓滾雷般響起,幾支預備隊聞聽鼓聲,同時殺了過去。

局勢瞬間又是一轉,元軍戰了半日,人困馬乏。剛剛被害怕對方複仇的恐懼心裏刺激起來的士氣又迅速低落下去。任呂師夔與張弘正怎麼鼓舞,也鼓舞不起來。陳吊眼在人群中殺開一條血路,直奔呂師夔。

在北元諸將中專司剿滅各地義軍的呂師夔很有勇名,一杆鐵槍曾經斷送了很多江湖好漢的性命。今天為了挽回殘局,他使出了渾身解術。一杆鐵槍使得如烏龍般,神出鬼沒。片刻間,已經將兩三個破虜軍騎兵打下了馬,跟在他身後的親兵也狐假虎威,不斷打罵著,向附近了破虜軍騎兵邀戰。

呂師夔卻越戰越驚。不親自迎敵不知道,原來破虜軍的裝備和自己麾下士卒的裝備相差有這麼大。呂師夔親手用鐵槍將一個破虜軍小校刺下了馬,就在身邊親兵準備割下小校頭顱的時候,那個左胸中了一槍的小校從地上翻起來,在兩個士兵的保護下退入了人群。

猴子甲,隻有產自西域的極品镔鐵猴子甲才有這種防護效果。但呂師夔知道,對方身上穿的不是。猴子甲雖然堅固,卻失於沉重,穿在甚至手臂伸展不便,根本不適合輕騎兵。而破虜軍騎兵身上穿的鎧甲卻像是傳說中的西域鎖子甲和大唐明光鎧的綜合體。特別是護腹和護胸的那幾塊,從光澤上看應該是極品镔鐵(鋼)。可镔鐵素來昂貴,就連蒙古人打造兵器,也隻舍得在刀刃處用上一條,罕有人肯花這麼大價錢穿在身上?

即便是普通鐵甲,在北元軍中,除了蒙古軍之外,無論漢軍還是探馬赤,也隻給主將的親衛和百夫長以上將領穿,普通小兵隻有皮甲護身。至於新附軍,有身紙甲擋擋流矢已經不錯,很多人連最基本的防護都沒有。

這樣的裝備差別,難怪麾下的士兵士氣提不起來。設身處地替士兵們想想,當他們看到自己誌在必得的一擊,隻給對手造成了點輕傷。而對手一刀下來,卻把自己的夥伴連人帶兵器砍成兩半時,內心的衝擊有多大。

文天祥哪裏變出來的镔鐵,即使有镔鐵,他又哪裏來的時間,把如此多的镔鐵打一塊塊打造成型?

除了甲,還有戰馬。在呂師夔的記憶中,福建無一處是可產馬之地,非但福建,整個大宋自從顫淵之盟以來,就沒有過良馬可供騎乘。蒙古、西夏還有吐蕃諸部,相約不賣良馬給宋人,即便是通過茶馬貿易,也隻提供拉車的劣騎。可陳吊眼哪裏來得這麼多戰馬?能組織起一支人數不少於兩千的騎兵來,並且坐騎都是三、四歲口的良駒?

突然間,呂師夔感到心頭一陣惡寒,在刺出手中鐵槍時,本能地伏在了馬頸部。一縷風擦著他的後背飛了過去,把他身邊的一個護衛推翻在馬下。呂師夔抬頭,看到自己五十幾步外的地方,陳吊眼彎弓搭箭,冷冷地看著自己。。

刹那間,冷汗滿臉。呂師夔腳揣馬鐙,縱身飛了出去。胯下黃驃馬長嘶一聲,一個人立躍起,陳吊眼射過來的第二箭正中其頸,直沒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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