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將軍和參謀也湊了過來,麵色凝重地看著杜滸的計策。計策的前半部分,和曾琴的建議類似,但曾琴卻沒能提出這樣明確的戰術動作和戰略目標來。計策的後半部分,卻遠超出了曾琴的建議,所圖已經不是保全半個福建和手中的實力,而是重奪兩廣了。

大夥拿了各色旗幟,在地圖和沙盤上反複擺來擺去,都覺得此計策甚險,一時拿不定主意。

第九標統領劉重性子急,見大夥都不再說話,敲了敲桌案,大聲說道:“若此計可行,丞相為什麼不親自下令來。他杜貴卿這樣做,怕是有幾分冒失!”

“嗯!是這麼個理兒”平素與陳吊眼交好的幾個將領紛紛點頭迎合。眼前的計策除了本身有些行險,讓人不放心外,大夥對杜滸以水師統領身份對其他人馬指手畫腳,也約略有些不滿。照常理,杜滸是水師統領,所轄士兵大約一個半標。而陳吊眼是陸標副統製,所轄四個標,無論軍銜和實力,都比杜滸要高。所以杜滸若想讓陳吊眼配合他做戰術動作,應該先向丞相府請示,然後由文天祥親自派人協調才附和雙方身份,斷不應該想做就做,甚至怕過不了陳吊眼這一關,把許夫人拉出來當說客。

許夫人是何等聰明之人,跟陳吊眼和他的麾下交往多年,知道此刻大夥心中打的小算盤。微微搖頭,也不點破,笑著解釋道:“杜將軍臨來廣南前,已經派人給丞相大人送過信,把整個計劃告知了他。但等丞相做出回複,恐怕來不及了,所以才邊執行邊等丞相的消息。想必現在文丞相已經知曉我們的打算,隻是回信還沒及時送到!”

“恐怕丞相那邊不會有信送來,這幾天我派出聯絡永安的信使,都被元軍半路截了回來。蒙古人手中有鷂鷹,信鴿也難放出去。隻是這種辦法,丞相怎麼事先沒想到?”陳吊眼點點頭,低聲回答。仔細考慮過後,他認為杜滸的計劃可行,但心中卻有很多顧慮,不知如何跟許夫人一一細說。

“大夥能想到的辦法,丞相不一定能想到。他又不是諸葛亮,能算無遺策。練兵、治國、鼓舞士氣,號令群雄,這是他的強項。但臨敵應變,他未必很擅長。畢竟他狀元出身,前半輩子連戰場都沒上過,能做到目前這樣,已屬不易!”許夫人笑著回答,目光中,不經意間露出幾分讚賞和期許。

“倒是!”陳吊眼應了一聲,抓抓光溜溜的青頭皮,猶豫著問了一句,“隻是如此一來,敵我雙方都把丞相大人當成了餌料。將來仗打完後,不知丞相大人是否會心中感到鬱悶!”

許夫人終於明白了陳吊眼在猶豫什麼,用白眼球好好地賞了他一記,聲音瞬間提得很高:“丞相豈是如此小肚雞腸之人,如果胸中連這點小節都放不下,還如何帶著大夥跟韃子抗衡!”

“那是,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行麼?”陳吊眼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捅了馬蜂窩,連忙給自己找台階下。

他知道,自從第一次邵武會戰後,族姐心中就有了文天祥的影子。難容人在背後說丞相大人半點不是。按照佘人規矩,丈夫去世後,遺孀再擇人再嫁,乃是天經地義的事。許夫人有佘族血統,本不應該受漢人禮節拘束。

但是,偏偏許夫人的前夫是赫赫有名的抗元義士。偏偏許夫人是受過大宋兩任皇帝冊封的誥命夫人。偏偏這個名滿天下的一品誥命,喜歡的是大宋丞相,天下文人的領袖,理學大家文天祥。

所以,這份因緣,在陳吊眼眼中,比把韃子趕回漠北的希望還渺茫。

所以,他絕不跟自己的族姐,在對文天祥的評價上進行爭執。況且,陳吊眼內心深處,也一直認為文天祥對自己有知遇之恩。

“你也不必自謙,天下英雄,我想,能入你陳舉法眼的,也就文丞相一位!”許夫人嘴角微微挑起,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舒服。

她知道文天祥在陳吊眼心中,也是個了不得的英雄形象。所以自己這個曾有趁亂世建立功業之心的弟弟,才會放棄了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想。

第一見麵,文天祥就分了一半戰馬給陳吊眼,讓他知道了,大宋官員,並不是一個個自命高人一等,白受了人家恩惠卻認為理所當然。,其中還有像江湖人一樣受人滴水之恩,相抱以湧泉的。

西門彪帶了騎兵去江南西路騷擾達春,一時難回。文天祥知道後,特意把從第一批海路高價購來的駿馬,全部相贈。並且唯恐陳不開心,還專門寫了一封信,保證西門彪所部將來的歸屬。

陳吊眼自己跟林琦殺入江西,把兵馬交給鄒洬整訓,當他幾個月後歸來,文天祥把數萬人馬一個不少地還給了他,並且人人手中都分發了與破虜軍同樣的兵器和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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