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吊眼一時衝動,提出將自己的部屬與破虜軍合並。文天祥很高興地接納了他,並且給了他四個標的編製,和破虜軍副統製的官職,比張唐、杜滸等跟著文天祥出生入死的將領地位還高。
所以,如果換了別人被困,前來搬救兵,陳吊眼都未必肯去為之拚命。但文天祥被困,他必須不計生死去救援。
這才是許夫人放下軍務,親自來找陳吊眼的原因。她星夜兼程,唯恐趕到的時候,陳吊眼已經做出了直撲永安的決定。那樣,再說服他收回已經發出的軍令,就很困難了。
令她感到非常幸運地是,一向固執的族弟,居然被人攔阻住了。想到這層,許夫人又饒有興趣地打量了曾琴一眼,突然發現,這個參謀的脖頸皮膚很白,比一般讀書人的皮膚細許多。順著低垂在地圖前的脖頸再向上掃,卻發現耳垂處,有一點非常淡的脂粉痕跡。
“耳孔,他有耳孔,用脂粉巧妙地堵起來了!”一個清晰的結論猛然在許夫人心頭跳起。她自己在年少頑皮的時候,也曾女拌男裝出行,用過同樣的手法。
就在這時,參謀曾琴抬起眼來,目光快速與許夫人相遇,稍微有些亂,然後迅速鎮定,用一種低微卻很堅定的聲音說道:“依我看,此計可行。”
“張將軍和吳將軍那邊怎麼聯絡,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動向,與我們做出有效配合?”陳吊眼對曾琴的建議向來重視,見族姐和參謀都讚同杜滸的計劃,也不再固執先前的動議。而是認真地追問起新計劃的實施細節來。
“讓信使走海上,如今我軍與元軍相比,優勢就在於海上多了一條通道。那些韃子將領都打慣了陸戰,不知道水路的遠近。今晚我軍原地修整,同時派出信使去龍口(九龍江入海口),借許夫人的快艦連夜啟程,連人帶馬一起上船。急行一夜後,明天一早在安平附近上岸。那些大食馬是海上運來的,不會暈船。安平和泉州目前還在我軍掌握中,兩地相距僅四十裏,有官道相連,快馬加鞭,用不了一個時辰可把消息送到泉州。”參謀曾琴拿出紙筆,一邊說,一邊寫下心算出來的數據。
幾個將軍陸續圍攏過來,聽曾琴講解。大夥基本上都沒讀過幾天書,在夜校裏被監督著,勉強認了些字,但對算術卻不是很清楚。況且夜校裏的老師也多是應募而來的儒生,本身對懂計算之法也不大清楚。所以,參謀曾琴隨說隨報出的數字的行為,讓大夥既覺得佩服,又覺得神秘。
“如果與張唐相約,從明日起算,第四日早上,出現在青陽寨附近。我軍距離青陽寨直線距離一百二十裏,但中間隔著鼓鳴山,騎兵行動不便,必須沿山腳下穀地迂回,大概是一百八十裏山路。算上路上可能出現的耽擱,三天後應該趕到。”曾琴用手在地圖上順著道路畫了畫,仔細地分析道。“第一標和炮師距離青陽寨是一百零七裏,可以沿安溪逆流而上,人走岸邊平地,火炮用船運送,三日內,也能到達指定位置!”
“若一方早到怎麼辦,若途中遭遇元軍怎麼辦?我們走了,誰來守漳州?”第十標統領董澤迫切地問道。曾琴的計算,給兩支軍隊都留了很大餘地。特別是對陳吊眼部將士,對於自幼山間長大的他們來說,一百八十裏山路有兩天時間足夠。大夥不擔心是否能按時趕到約定地點,隻是擔心到得太早,或者前腳剛一離開,呂師夔和張弘正又殺回來騷擾地方。
“第九標留半個標弟兄和所有輕傷員守漳州,其他人明早拔營!”陳吊眼大手一揮,做出了決定。“途中如果遭遇元軍,小股則一口吞掉,大股則強行突破過去!”
“在我軍靠近青陽寨之前,不會與元軍遭遇。呂師夔和張弘正已經退往龍岩,而阿裏海牙和阿剌罕的兵馬,誌在洗劫,山中無可搶之物,他們提不起興趣!倒是青陽寨附近的鐵場和銀坑,一年來泉州富豪在那裏投了不少本錢,阿剌罕等人定不會放過。很大可能,咱們和第一標之間先到達的一方,要與元軍打一場遭遇戰!所以,行軍速度必須控製在預定範圍內,不能到的太早,也不能太晚”曾琴看了看陳吊眼,目光中露出幾分欣賞。
“多派斥候,二裏一組,輪番搜索本隊前後左右十裏範圍!張弘範的精銳都在永安設套,等著咱們鑽。阿裏海牙和阿剌罕手中兵不會多,遇到後,咱們活吞了他!”陳吊眼在曾琴目光中得到鼓勵,豪氣萬丈地說。
突然,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大聲補充了一句,“如果逼得張弘範情急拚命,把佯攻變成主攻,該如何是好?”
“文丞相頂得住!否則,他也不會選擇在永安迎戰!”許夫人毫不猶豫地回答,看向遠方的目光中,充滿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