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範在用武力逼迫分散在各地的宋軍向永安靠攏,所以破虜軍必須做出些回應來。一方麵,讓張弘範不至於情急拚命,把佯攻弄假成真。另一方麵,也必須製止阿剌罕和阿裏海牙二人在泉州府外圍各地的瘋狂破壞。

據斥候送來的消息,阿剌罕和阿裏海牙攻下空無一人的青陽寨後,大肆破壞,把百姓辛苦開出的礦井全部用巨石填平了。附近的村落和農田也不放過,統統付之一炬。喪心病狂的阿剌罕甚至點燃了幾片竹林,說是要把山中的百姓燒出來。好在閩地潮濕,天氣陰晴不定,也沒讓火勢大規模蔓延。

“他們二人這麼做,無疑是想拖住泉州守軍,讓咱們不敢去救援永安。咱們就滿足兩個韃子的要求,不救永安,先給他們來一下狠的”張唐笑了笑,自信地說道。

他讀過的詩詞不多,對周圍景物變化,沒吳希奭那樣敏感。一路上,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以手中有限兵力,與元軍周旋的細節。在今天早上,做出迎擊敵軍的決定後,他便派信使抄海路去給陳吊眼送信,希望能及時得到陳吊眼部的支援。但是行軍打仗的事情,有很多不可預知的因素存在。漳州那邊陳吊眼與元軍之間勝負如何,張唐並不清楚。陳吊眼能不能擺脫呂師夔和張弘正的糾纏,解了漳州之危後還有沒有力量分兵東進,都是未知數。畢竟陳吊眼所部四個標歸入破虜軍建製時間短,戰鬥力相對較弱。不像張唐自己所統率的破虜軍第一標,幾乎由清一色的百戰老兵組成,自從百丈嶺上就開始進行素質和戰術訓練。

“此戰,張將軍有幾成勝算?”吳希奭回頭,看了看張唐的表情,笑著問道。無論年齡和資曆,炮師統領吳希奭都比第一標統領張唐高得多。但吳希奭很佩服張唐對戰局得把握能力,心甘情願地帶著炮師配合張唐的行動。

“勝算?”張唐搖搖頭,微笑著回答,“如果陳將軍的兵馬能及時趕到,打擊阿剌罕的側翼,這五萬元軍就被握在咱手心中。如果陳將軍不能來,憑借咱們手中這兩萬多人,也能與阿剌罕殺個勢均力敵。屆時,陳吊眼即使殺到永安城外,阿剌罕和阿裏海牙也回不去,張弘範的包圍圈一樣合不攏。所以,隻要能保證不被元軍擊敗,咱們已經勝了!”

“而吳將軍以為,阿裏海牙和阿剌罕,在山地中,他能擊敗咱們麾下這些老兵麼?”張唐伸手指了指沿河畔急行的大軍,笑著反問道。

這是他敢與迎戰元軍的決定因素,在破虜軍所有兵馬中,第一標是唯一一支,以原百丈嶺老兵為主體構建的隊伍。幾番擴建後,目前有四個團,總計二十個營,一萬兩千餘破虜軍老兵。兩年多的戰爭打下來,軍官之間配合得極其熟練,士兵的個人戰鬥能力,在軍中也數一數二。可以說,放眼天下,除了苗春的斥候旅,沒有一支步兵可與第一標抗衡。

此外,還有吳希奭的炮師在側提供火力支援。破虜軍軍製以標為最高單位,但炮兵和水軍卻稱為師。在張唐眼裏,這樣稱呼,絕不單純是為了與陸標相區別。文丞相還存在著一種構想,就是把炮兵和水麵力量集中起來,作為單獨的兵種使用,而不是簡單地作為陸標的配合。否則,一個陸標下麵,配兩個炮營就夠了,絕對沒必要單獨建立炮師。

而戰艦和炮兵單獨成列,發揮火力集中的優勢,這種戰法他已經嚐試過。在兩浙,破虜軍第一標曾經有好幾次,就是憑借戰艦的火力支援,才擊潰了數倍於自己的對手。

所以,雖然阿剌罕和阿裏海牙麾下以蒙古軍和探馬赤軍為主體,山地戰中,張唐並不以為對方占據絕對優勢。

眼下戰局的關鍵,是陳吊眼能不能按自己信中的新建議趕來,在戰局進行到關鍵時刻,給元軍致命一擊。

如果陳吊眼能來,阿裏海牙和阿剌罕必敗。張弘範側翼受到威脅,隻有大步後撤,然後集中兵馬與破虜軍決戰這一條路可走。由黎貴達投敵給福建造成的危局由此可解。

這是張唐反複考慮並和參謀們推演過的策略,出現紕漏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他一直滿懷自信。

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此刻,陳吊眼根本不知道元軍已經攻占了青陽寨。陳吊眼的信使,就在來泉州的路上,希望他緩緩行軍,以便雙方配合。

張唐也沒有料到,阿剌罕和阿裏海牙的胃口,不僅僅是劫掠地方。泉州的富庶早已令二人垂涎。這兩個北元悍將並不知道破虜軍第一標已經到了泉州。他們醉心於劫掠,正加速向安溪推進。

如果冥冥中真有神明存在,從空中看去,祥興二年的秋天,他會看到一幅令人驚異的景象。

五萬元軍,自青陽寨沿河畔順勢而下,直撲安溪城。

同時,與元軍方向相反,兩萬破虜軍,卻沿溪畔向安溪前進。

在這兩支相對急行的軍隊的西麵,鼓鳴山下,卻有三萬大軍沿山路緩慢前行,悄悄地向青陽寨靠攏。

如果,三支兵馬的統帥知道彼此之間的位置,他們絕不會做出這樣的決斷。

但是,在這個依靠信鴿和戰馬傳遞信息的時代,他們關於對手的行動,除根據有限情報做出的推算外,幾乎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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