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迫近,漫射,利用戰馬速度遠遁,不給對方還手機會,然後再兜回來,重複上一次攻擊。這種馳射戰術是蒙古騎兵的拿手絕技,憑此,他們曾讓無數對手煩躁不堪,最後全線崩潰。而與破虜軍騎兵交手時,這招卻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因為破虜軍騎兵,采用的是相同的戰術。並且,他們的騎兵每人都裝備了鋼弩和鎖子甲。

在馬背上射箭不同於陸地,角弓的硬度和弓箭長度都大大下降。這種戰術關鍵在於一個快字,快到對手無法做出反應即結束一輪戰鬥,然後籌備下一波攻擊。蒙古騎兵攻擊快,破虜軍騎兵更快,他們的鋼弩都是事先拉開,掛在馬鞍後的,需要時端起來即射,射完即走,整個過程比角弓拉滿,射出要迅速得多。更令人無法忍受的是,他們的鎖子甲在後背加掛了價格昂貴的精鋼護板,即使被弓箭從後邊追上,也無法給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令達春沮喪的事情還不止於此,那些破虜軍騎兵的坐騎中,居然混有大量的突厥馬、三河馬和大寧馬。這三種馬都是世間有名的良駒,速度遠比普通蒙古馬快。破虜軍能裝備上這些自遼代以來對大宋禁止輸出的名馬,說明北方的乃顏部、海都部甚至更遠的伊利汗國,欽察汗國和察合台汗國,與福建已經建立了貿易往來,甚至勾結到了一處。這可是幾百年來未有的奇跡,一旦自己的判斷正確,大元就麵臨著一個滅頂之災。

可達春心裏也明白,造成這種結果罪魁禍首不是海都,也不是乃顏。問題的根子就出在自己的主人忽必烈身上。是他殺弟奪位,強行解散大忽魯台,違背了蒙古人的傳統。可以說,正是這種不顧後果的行為,造成了今天蒙古族四分五裂的現實。如果把忽必烈攻滅宋朝作為蓋世大功的話,解散大忽魯台,喪失對西方諸汗國的掌控權,則是他的千秋大罪。這個罪孽目前隻表現在破虜軍與乃顏、海都等人的互通有無上,將來,也許後果更為嚴重,甚至是整個蒙古族走向衰亡的起點。

當然,這些話都是不能宣之於口的。為了忽必烈大汗的江山,也為了自身和家族的安全考慮,達春隻能讓這些想法爛在肚子中。他輕歎了一聲,在坐滿幕僚的軍帳內,顯得萬分孤獨。

“元帥何必歎息,此刻,長生天未必不曾賜予大元取勝的機會!”廣南東路宣撫使焦友直低聲勸道。

“莫非焦大人想到了什麼妙策?”達春皺了皺眉,問話的語氣有點衝。

廣南東路宣撫使焦友直曾經是故宋的臨安府丞,素受重用。歸降大元後,此人以宋代宮廷儲藏的字畫、古玩和占卜書進獻忽必烈,得到賞識,升任兩浙宣慰使。不久因貪汙過多的民田,被伯顏揭發而丟官。但他很快又憑借幾篇歌頌忽必烈是天授大汗,大元代宋是時運所歸的文章而被啟用,一路升到廣南東路宣撫使的職位。張弘範擔任平宋都元帥時,不願意放此人出去給漢人丟臉,所以借故把他留在軍中。達春接任後,廣南戰局不穩,焦友直不敢去赴任,一直賴在達春身邊以幕僚自居。

幾個蒙、漢幕僚紛紛側目,對於這種人品低劣,除了拍馬屁一無所長的人,大夥不認為他的建議有可取之處。

焦友直施施然向前走了幾步,自信地四下看了幾眼,緩緩問道:“元帥欲倉猝取勝於戰場之上乎?或欲取勝於戰場之外也?”

“這話,怎麼說?”達春被酸得直倒牙,好不容易壓住了揍眼前人的衝動,問道,“取勝於戰場之上固然是好,若有戰場之外決勝的良謀,不妨說一說,讓大夥議議!”

焦友直翻了翻眼皮,四下看了看,心裏老大不願意。他本想讓達春屏退眾人,私下獻上經過自己深思熟慮的計策。這樣,一來給顯出了自己的計謀超人,二來,可以顯出自己在都元帥心中的地位。

眼見被達春事先拿話堵死了單獨覲見的可能,大好的表現機會浪費了一半。焦友直心中嘀咕了幾句,抬起頭來,大聲道:“元帥欲一戰而勝,焦某無計可施。可要不戰而滅文天祥之兵,眼下可有個天大的機會!”

“什麼機會?”達春見焦友直說得自信,驚訝地問道。

“瘟疫!槿江、幹溪!”焦友直的話漸漸轉冷,驚得大帳中每個人心裏都一哆嗦。

槿江發源於大武夷山,迤邐繞過汀洲、上杭、潮州,是福建西部和廣東東部百姓的主要水源。而幹溪是距離汀洲城不遠的一條小溪,地圖上未標。達春駐馬汀洲後,才弄清這條小溪的走向。溪水的源頭在汀洲南五裏的丘陵帶,順著山勢波波折折彙入九龍江。所謂九龍江,就是把寧化、清流、永安、沙縣、劍浦穿在一起的太史溪,閩江的一條重要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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