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切隻是開了個頭,很多有遠見的人還是得出了“這是功在千秋的義舉”、“憑此足以在世間流名”等諸如此類的結論。有些人甚至認為,即便福建大都督府真的如一些反對者認為的那樣,不過是曇花一現。憑借它兩年多來為百姓做的那些事,憑借它的圖書館和義學,參與其中的人都足以流芳百世。

隨著市井的逐漸繁榮和破虜軍在戰場上不斷勝利,一些不甘心投降大元做個四等奴隸,心中對大宋又早已絕望的讀書人的心思慢慢熱絡起來,把目光集中到了大都督府。政府各部門和各級官員聘請幕僚和從吏不再是件困難的事,一些別出心裁,但薪水豐厚的部門,如戶部預算衙門和海關等,還成了人們鑽營的熱點。

組織那些新光複地區的官吏選舉不再是件輕鬆的工作。不同於第一次官吏選拔那種門可羅雀的冷清,吏部所管轄的選舉處如今門庭若織。由於看好破虜軍的政治前景,有些世家大族開始慢慢把觸角伸向了新光複地區。一些新老名士、清流除了吟詩作畫,著書立說外,開始走出院子,與百姓接觸。一些曾經對新政冷眼相待的人也找上門來,拖關係,走人情,為一個候選資格而折腰。更有一些機靈者,不但出錢出力幫助破虜軍穩定地方,還同時采用開辦粥棚,降低田租等辦法討好平素從來不正眼看的平頭百姓,期待他們中哪個祖墳冒煙,撈到了投票權,能在選舉時投自己一票。還有一些心思過於敏捷者,甚至在選舉前在百姓中散發銅錢,公然賄選。

這些人中,不乏真心讚同新政,想為國出力者。但投機者占了絕大多數。為此,身係內政和敵情工作的劉子俊和吏部主事兼泉州太守陳龍複傷透了腦筋。甚至結伴專程跑到福州,找文天祥商量對策。讓他們驚詫的是,一向持身高潔,恨透貪官汙吏的文天祥卻不像他們想象般著急。隻是給劉子俊增加了資金和人手,讓他加大監察力度,力爭把那些混水摸魚者剔除掉。

“丞相,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眼下破虜軍隻占了福建一路和半路廣南,已經亂到這種地步。如果拿一天光複了大宋全境,豈不是更亂。那時候即便我等強力苦撐,天下…….”劉子俊沒繼續說下去。他相信自己的潛台詞文天祥能聽明白。在他的意識裏,文天祥采取的選舉製度,並不算什麼新鮮事物。漢代的舉孝廉,與此差不多。但漢代後來吏治大壞,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大族,導致政令不通,天下大亂。所以,隋唐之後各朝才采用科舉的辦法選拔人才。科舉雖然選擇人才的麵狹窄單一,但比起推舉製度來,無疑公平得多,至少寒門學子有了一舉成名的機會。

新政試行的讓百姓們推舉代表,由代表和有軍功者從候選人中推舉官吏的辦法,雖然比舉孝廉的手段複雜了些,但也敵擋不住來自世家大族的力量侵蝕。真的推廣到全國,到時候不但民間一些有能力者因找不到出頭捷徑而積怨,朝廷上的反對力量也會趁機群起而攻之。這樣,文天祥等人就相當於把自己擺在了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麵,除非靠武力將反對者斬盡殺絕,根本沒有與其他人和睦相處的餘地。

聽完了劉子俊的話,文天祥給出明確答複。世家大族和讀書人們這麼快就轉變了對丞相府的態度,速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在他的規劃中,大都督府招募官員卻無人應募的狀態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畢竟眼下北元還站著絕對上風,大都督府與行朝的關係也不甚清楚。等破虜軍的控製的地域穩定下來,與北元真正到了戰略相持階段,與行朝的關係也一一理順後,投機者想參與進來,關鍵位置也被真心為國的先行者占據了,一、兩個混水摸魚的投機分子成不了主流,敗壞不了整個吏製。

而選舉製度一旦形成,就會慢慢循環下去,逐漸改進,成為新政的強力支撐。

沒相到破虜軍控製地區的官員職位這麼快就變得熱門,熱到令人為攫取官位不擇手段的地步。

“子俊說得有道理,單憑吏部和內政部的檢查,終歸會有疏漏。並且吏部和內政部的官吏也是人,監察過程中難免會徇私!”陳龍複見文天祥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以往他並未重視到表麵亂像下隱藏的內在危害,低聲提醒道。

“恐怕,賄賂是在所難免。除了由你和民章多費些心思,想些辦法,一時也沒有解決的捷徑!”文天祥歎了口氣,跌坐進椅子中。一瞬間,他仿佛失去思考能力。隻是靜靜地坐著,聽著劉子俊和陳龍複的抱怨。

劉子俊和陳龍複將新收複地區選舉官員時發生的醜聞一一列舉了出來。二人的結論都是,不能任由事態如此發展。但提出的解決辦法卻不盡相同。劉子俊希望廢除選舉製度,重開科舉,利用北元不準漢人應試的契機,爭取天下讀書人的支持。而陳龍複的意見卻是,選舉的辦法需要改一改,最好由官府指定名聲和家世好的人做代表,免得代表權被百姓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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