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輩理當以死,捍衛正道!文死諫,武死戰,大義在我,刀俎何懼!”有人長身,正色。

“你怎麼知道大義在我?原來一切如果是對的,契丹、女真、蒙古人怎麼都是怎麼打進來的!”有人冷冷地反駁。

“你懦弱!”

“你迂腐!”

自己人和自己人吵了起來,各不想讓,聲音漸漸升高,隔著街道傳出老遠。

廣南西路,鄒洬、蕭鳴哲、張唐、蘇劉義等人,忐忑不安地傳看了大都督府頒發的嘉獎令。文天祥對眾人在廣南兩路打擊豪強的舉措,未置一詞。但大夥都最近的軍令和政令中,看到了丞相大人的反應。

選舉辦法要改了,要在《臨時約法》推出後,根據約法做出調整。這是文丞相對大夥做出的極大讓步,但逼得文丞相在對大夥讓步的同時,對行朝那樣試圖搶功勞人以及儒林人物退讓,是諸將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文天祥在報紙上公開問,大夥起兵抗元是為了什麼?大夥在趕走北元後,到底想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大宋。

這一問,問得鄒洬等人額頭上冷汗直冒。對於百丈嶺下來的老將,這個答案原本很清楚,是為了不給蒙古人做驢子,不做四等奴隸。但隨著破虜軍的擴張和軍事上的勝利,很多人迷失了自己。

“要我說,咱們得想個辦法,盡快把兩廣戰事結束了,然後早點派人回去參加國是會議,否則,光聽那幫儒林名士煽風點火,又把大夥扇迷糊了。到時候立個約法出來,寫的盡是他們的好處,咱們在廣南的惡人,就白當了!”楊曉榮見大夥有些氣短,站出來說道。

他也後悔自己當日做得有些過,比較起鄒洬逼人造反,先禮後兵的行徑,他覺得自己的做法簡直是小兒遊戲。但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廢,西征軍在廣南大開殺戒,就是為了勝利的桃子不被別人摘走。所以,無論如何,在立約會上,要有人站出來為將士們的利益說話。

“利益是爭來的,你不爭,別人不會主動給你。文丞相這種開會的方式,是個好辦法。大家討價還價,到時候誰也別埋怨……”

鄒洬瞪了楊曉榮一眼,把他得剩下半截話壓回了肚子,轉過頭,對其他將領問道:“諸位認為呢,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是該派幾個人回去,一來給丞相大人撐腰,展示咱們破虜軍的力量。而來,也給眾人提個醒,讓他們也別做得太過,不給大都督府留下半點好處。畢竟,將來北伐,大都督府還是主力,丞相不在乎利益,麾下將士們的後路卻不能不考慮!”吳希奭的建議很持重,他散盡家財扯起抗元大旗,本來不在乎個人得失。但帶了這麼久的兵,他亦知道不能要求部下個個都是聖人,這世界上,畢竟還是俗人占大多數。

“對,大宋積弱,就是因為沒人能在朝堂上為武將說話。害得武將後繼無人!”蘇劉義大聲說道。對大都督府,他向來不甚滿意。但與其他文人比起來,他寧願選擇支持大都督府。

氣氛漸漸開始活躍,很多將領都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就是要把握住立約這個關鍵機會替武人張目。雖然是一部臨時約法,也要認真對待,把武人的利益明明白白地寫在上麵,不能重蹈大宋武人打仗卻處處受製於文人的覆轍。

大夥起兵抗元是為了什麼?大夥在趕走北元後,到底想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大宋?鄒洬愣愣地看著大夥,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有點明白了文天祥的心思。猜得正確與否,他拿不準,但知道方向就在那,自己已經離真實答案不遠。

福建與兩浙交界,鬆溪,守將李興聯絡人快馬將丞相府的邀請信送了出去。大都督府要召集天下豪傑商討國是,兩浙、江西、荊湖和兩淮的抵抗者都在邀請之列。如今兩浙已經成了空白地帶,浪裏豹,鑽山鷂子等受到破虜軍指點和支持的豪傑們,將山村和城郊攪得天翻地覆。很多地方,一度被蒙古人和漢奸搶占的土地,都被強行發還到佃戶手中。範文虎有心替漢奸撐腰,卻再也調不齊足夠兵馬。基本上除了他的幾個本族武將,沒有人肯真的再為其賣命。

“咱們起兵抗元,是為了不當四等人,而不是為了維持大宋正統。如果上天垂憐,可以讓咱們重建一個國家,我期望,在這個國家中,不以出身,貧富來區別對待一個人,也沒有人再是奴隸!”望著遠去的信使,李興默默地想。

在他的夢想中,打江山不是為了分紅,不是為了建立功名。保護每個人的利益,是政府的職責,也是建立國家的唯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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