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不是做騙子的料!”沒等林聲和金正強兩個把高麗百年史痛說完畢,杜規在心裏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同時,他也不認為這兩人是做使節,或者武將的料兒。盡管兩個高麗人說到高潮處慷慨激揚,在一邊聽故事的杜規心裏卻湧不起半分感動。相反,他倒打起如何用高麗人內部矛盾給破虜軍撈取好處的主意來。

按林聲和金正強的說法,並不是所有高麗人在蒙古人麵前都是軟骨頭。那麼大個國家,喝醉酒後切自家手指,或用夜壺砸自家腦袋的硬氣人總是有幾個。高麗王投降後,一部分高麗人不甘心被征服,在林衍將軍的帶領下廢其王。忽必烈派大將輦哥率兵平亂,高麗統領崔坦、李延齡等以西京五十餘城歸降。從此高麗分為南北兩個部分。

至元七年,蒙古人南下,林衍病死。其部裴仲孫等擁立承化侯王溫為王,退守珍島堅持抗元。但高麗民族喜歡投降的比喜歡抵抗得多,沒多久,抵抗者內部分裂,被元軍各個擊破。王溫等人均被處死,一些僥幸逃得性命的殘部退入大海,成為海盜。

林聲和金正強就是一支海盜的大頭領,帶著一千兩百多號人,在眈羅一帶幹得風聲水起,特別是北元攻擊日本失敗後,高麗水軍損失嚴重,大大增長了海盜們複國的信心。但是就在去年,高麗王突然下令造船,大建水師。十幾個船廠同時開工,光四千料以上大艦就造了數十艘。水師平素沒有攻擊目標,就以周邊海盜力量練兵。林聲和金正強招架不住,被人家追得無處容身。

二人想來想去沒有對策,就打起了大宋走私商船的主意。眼下高麗王奉北元命令,不準南方商船入港。但商人們總是能找到辦法“走私”,地方高麗官員們也因為對中國貨的需求,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高麗水師雖然經常在海上巡邏攔截,但他們的船速慢,根本追不上海商的走私船。

林聲與金正強等人和手下核計後,認為對付高麗水師,非走私商船或方家用的那種布帆大海船不可。他們聽說這種船在福建可造,就湊了一批高麗“最好的刀”,前來買船。到達福州後,又被福州的繁華所吸引,於是就動起了歪心思。

金正強很多年前聽人說過,大宋對外來使節賞賜豐厚。於是二人決定冒充高麗使節,若能憑著蒙古人的威風,騙大宋送一艘新式帆船,則此行大賺。如果騙不到,則以朝貢交易為名,爭取讓大宋“回賜”一艘新船。

二人主意打得倒是好,誰料到文天祥似乎對高麗人成見甚深。沒等林聲把第一招“狐假虎威”表演完,就命人直接將他們打了出來。

“好在丞相不喜歡高麗人,如果換了陳丞相,說不定真讓你們給騙了!”聽完高麗冒牌使者的話,杜規心中暗叫一聲好險。中華上國向來對外大方,陳宜中出使安南,把屬國變成了兄弟,還倒貼進兩船珍寶。如果讓他看了高麗騙子的表演,倒貼十艘大船的交易都可能達成。

“高麗與中華向來一衣帶水,唇齒相依。我等名義上在為高麗複國,實際上卻是幫助大宋保衛疆土。望…….”林聲看看杜規的臉色,嘴巴又開始不著邊地瞎忽悠。

“停,停,別一衣帶水。離得近不假,可每次都是你們占便宜我們吃虧。看我們這沒便宜可占了你們就幫別人動手。跟蒙古人這檔子事情咱暫且不說,當年大宋和金國對陣的時候,你們怎麼沒念一衣帶水的交情?”杜規的心裏可沒有大國風範,開口就把林聲的話噎回了肚子內。

“那,那不是迫,迫不得以麼?”林聲被噎得喉嚨裏“咯”的一聲,差點沒背過氣去。他在高麗時,聽老一輩人說大宋官員都是彬彬禮,對外人客氣有加。怎麼輪到他這,就全變了樣子?

“行,您別迫不得以保衛大宋了,您先保衛一下自己就好。這些刀具,你到路邊擺個地攤去兒賣,我給你免稅。賣完了趕緊回國,繼續抗元也好,投降也罷。都是你們自己國內的事情,與大宋無關。但要是以次衝好,招搖撞騙,嘿嘿……”杜規小眼睛一眯,笑容說不出有多陰險。

“杜大人,杜大人,您不能這樣啊。咱們可給你帶來了重要消息啊!”林聲哭喪著臉哀求,表情仿佛被人偷光了回家的盤纏般晦氣。

“什麼情報?你什麼時候給我情報了!”杜規故做糊塗地問。

“高麗偽王打造水師啊,在合蒲等沿海大港,從中原抓來的工匠集結了兩萬多,把周圍的山都伐禿了。大人啊,您怎麼翻臉就不認帳呢?”林聲無可奈何地哭叫道。

“他造戰艦剿滅你們,關我大宋何事?”杜規繼續裝傻,就是不肯許給兩個高麗騙子半分好處。

“咱們一千多人,哪值得那麼多船來打。造那麼多船,還不是來伐宋的?”金正強受不了杜規的“狡詐”,大聲抗議道。

“啊,原來你們才一千多人啊。不是一直在保衛大宋麼?”杜規做恍然大悟狀,抓住剛才對方吹噓時留下的話柄不鬆手。

兩個高麗騙子麵麵相覷,知道這回碰到了硬對手。無論撒潑耍賴或是搖尾乞憐的招數都不見效果,把心一橫,跪倒在杜規麵前,頻頻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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