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氣氛刹那間有些黯然,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一股憂傷而又無奈的感覺慢慢擴散開去,充斥於天地之間,讓人感到難以呼吸。

最近三年來,隨著福建、兩廣的漸漸穩定,破虜軍高級將領們紛紛娶妻,成家。空坑之戰在心中留下的傷痛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平複。惟獨文天祥還一直還是形影相吊。用林錚老漢的話來形容說,“老文日子過得難,大冬天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

鄒洬、吳希奭、陳龍複都曾私下跟文天祥提起過,想幫他再娶個妻子。如果他心裏實在覺得對不住空坑之戰失散的家人,納一房小妾也好。反正以目前文天祥的地位和名聲,很多好人家會爭著把女兒送上門來。

對此,文天祥總是笑而不答。實在被眾人逼得緊了,就以沒有時間考慮為說辭搪塞。可這種理由又如何說得通,“娶個妾麼,要什麼時間,拜了堂就是你的人,抓過來洗腳暖被就是了!”自詡為粗痞的張唐曾經這樣講。結果被醫護營的女兵女將們群起而攻之,差點“犧牲”在疆場之外。

“文大人眼光高啊,尋常脂粉怎能配得上!”陳龍複新娶的妾侍如此評價。這話說得甚有道理,跟文天祥患難過的老人都讚同。但誰都明白,普天之下真正配得上文天祥的人,他娶不起。

雖然他在百姓眼中幾乎無所不能。

雖然他可以憑一人之力,讓破虜軍死而複生。可以憑一隅之地,抵禦北元十萬鐵騎。可以通過一部約法,將殘宋內部支離破碎的力量整合起來,讓華夏慢慢恢複昔日的生機。

但他無力穿越世人的目光去娶自己想娶的女人。

大宋素重禮法,作為破虜軍的核心,萬眾矚目的焦點,文天祥在個人道德方麵必須沒有任何暇癖。任何私人方麵的暇癖,都足以在有心人的誇大和推動下,成為致命的缺點。都會給外敵和內部的權力窺視者提供可乘之機。到那時,帶來的衝擊和動蕩,比破虜軍打了敗仗還巨大。

“丞,丞相若無其他吩咐,末,末將去籌備出征事宜了!”杜滸受不了屋子裏這種尷尬氣氛,結結巴巴地說道。

“去吧,抓緊時間準備。南洋不比廣西,情況要複雜得多。水師速去速回,滅掉葛朗郡國,給商團打下落腳地後,就立刻趕回來。等你回來時,咱破虜軍各標士兵也修養補充得差不多了……”文天祥終於抓住一個機會,把話題引向軍事安排方麵。從南洋水師的戰術動作說到破虜軍兵源的補充,東一句,西一句,根本沒有任何條理。

“如此,末將告辭了!”杜滸強打精神說了一句。他知道文天祥的心現在很亂,但他亦知道自己無法幫丞相任何忙。每個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坎,如何麵對得看他自己的悟性,別人怎麼著急都沒有用。

“末將去營裏邊巡視一下,剛剛從前線撤回來,那幫野小子別惹出什麼是非!”

“末將去看看火槍兵演練,那東西誰都第一次碰,馬虎不得!”

“末將去檢查一下軍糧儲備,嗨,一天不看,還真不放心!”

鄒洬、曾寰、陳龍複等人紛紛找借口告辭,逃命般離開了文天祥的書房。無意間一語惹出事端來的吳希奭走在最後,臨出門前,回過頭,非常無奈地安慰道:“丞,丞相,其,其實……”

“你去看看軍校新畢業的炮兵學員吧,其他事情,我自有分寸!”文天祥苦笑著推了吳希奭肩膀一把,說道。

“如此,那我等就放心了!”吳希奭畢竟是拿得起亦放得下的人物,意味深長地看了文天祥一眼,轉身離去。

文天祥衝著眾人的背影連連搖頭,眾人的擔心顯然是太多餘了。自己身為一國丞相,難道這點兒女私情都看不開麼?況且自己什麼時候說過喜歡許夫人,許夫人又什麼時候說過喜歡自己?

冬日的陽光透過花格子玻璃窗灑了進來,照得書房內溫暖如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已經來臨了,透過一葉葉小小的玻璃片,可以看到院子內的梅樹在寒風中顫抖著虯枝。在黑色的枝椏邊緣隱隱透出幾天暗暗的紅,那是初生的花苞。不經意間,它就會綻放,給寒冷的冬夜增添一縷俏麗的顏色。

眼前的花格子玻璃窗是科學院最近才推出的一項民用發明。以目前邵武的技術能力,大塊平板玻璃的價格還無法降到普通人家買得起的程度,蕭資和杜規也不願意通過大幅度提高產量將其價格降下來。但小塊的雜色邊角料已經不再成為珍品,為了讓這些邊角料不被浪費,科學院推出了小格玻璃窗。通過在窗棱間增加不規則小木格的方法,將玻璃生產中的麵積較大,厚度相對均勻的殘次品利用起來。鑲嵌了碎玻璃的小格木窗非但比紙窗、紗窗保溫效果好,透光性也提高甚多。

為了讓客戶滿意,在實際生產過程中,聰明的商人們還將不同顏色小玻璃塊排出不同的花色。這樣,站在窗子後從向外看,可以看見出人意料的繽紛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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