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桑哥啊,恐怕朕這座大山,你等早欲除之而後快了吧!”忽必烈腳上加了點兒力,冷笑著問道。

除了震怒,他心中更多的是失落。作為第一代開國帝王,忽必烈已經飽償了被人欺騙的滋味。當年,他一心拉攏漢臣,給漢人們極高的地位,結果,李璮這頭惡犬背主反噬,幾乎要了他的命。如今,他隻信任蒙古人與色目人,結果乃顏反,阿合馬又以斷絕軍糧相要挾。

“臣不敢,臣不敢,那是阿合馬一個人的事兒。臣等雖然愚蠢,卻知道陛下是我等的大樹,我等是纏繞在樹上的藤蘿。若陛下不給我等撐腰,我等早已死無葬身之所!”桑哥痛哭著回應忽必烈的話,唯恐說錯了一個字,立刻腦袋搬家。

“是麼?你還知道沒有朕,你們全活不長久?”忽必烈繼續冷笑,鼻子微微上卷做了一團。

這是他要動手殺人的征兆,呼圖特穆爾等大臣皆嚇得變了臉色。三月的風從帳篷外吹進來,冷得人瑟瑟發抖。幾個怯薛手按在刀柄上做躍躍欲試狀。作為第二代入主中原的蒙古人,他們深受漢儒老師的影響,對忽必烈懷著無比的忠誠。對桑哥、阿合馬種為了個人權力和財富盎惑皇帝的弄臣,則恨不得拖出去一刀砍死。

“尊敬的皇帝陛下,長生天下的萬王之王。罪該萬死的小臣有一個計策,請求說出來後,再為平息陛下的怒氣去死!”

關鍵時刻,趴在桑哥身邊,麵孔朝地的一個高個子色目人說了一串飽含阿諛之辭的話,將忽必烈的理智從無邊殺氣中請了回來。

所有人都知道是誰在說話了,東方的色目人雖然擅長拍馬屁,但無人達到如此境界。幾個心腸較軟的臣子紛紛上前,請求忽必烈不妨聽一聽此人到底有什麼良策,再對色目人進行處置。現在軍中色目臣子、色目將領和色目士兵加起來有數千人,如果一並殺了,對軍心穩定大有影響。

忽必烈後退了半步,用包著鐵皮的靴子踢了踢高個子色目人,命令道:“你爬起來說話,有什麼好主意快說,如果想花言巧語為自己開脫,那就免了,朕不會因為你會說話,就寬恕你們的背叛!”

“該死的小臣尊旨,長生天下的萬王之王,您的智慧比疆土還廣大。您一定能分辨出來,我們這些人與阿合馬沒瓜葛,他信的是真主,我們供奉的是主……”高個子色目人爬起來,坐在地上羅嗦道。

“反正,你們沒好東西。乃顏不也信奉主麼?你不與阿合馬勾結,也難保不與乃顏勾結!”忽必烈怒罵道。臉色的殺氣慢慢緩了下來,坐在地上的色目弄臣馬可?波羅說得有些道理,色目人內部派係繁雜,信奉真主的阿合馬與信奉上帝的那些人平時間視若寇仇,扯在一處的確有些冤枉。

“臣信的上帝,與乃顏信的不是一個教派!”馬可?波羅苦笑著解釋。

“朕不聽你花言巧語,你有什麼計策,趕快講來。如果沒所用,朕……”

“智慧高過大山,廣過海洋的萬王之王啊,讓您的仆從活下來,肯定比死去更有益處…….”馬可?波羅扯著嗓子,吟唱般說道。

他的計策來自西方的一場戰爭,當時羅馬帝國有一支反抗軍斷絕的糧草。但是這批反抗軍將部隊分成幾部分,一部分吃魚、一部分掠奪牛羊,一部分依靠支持者的供養,頑強地挺了過了難關。

馬可?波羅認為,人的胃腸有限,吃肉多了,消耗的糧食就少。就像去年這個時候,文賊天祥福建缺糧,他就讓部下吃魚渡過難關。眼下幾十萬大軍在草原上,對乃顏占據絕對優勢,與其集中在一起等待後方補給,不如分頭行動,擺出一幅對各個反叛力量分路攻擊的架勢,將補給危險分散開。

草原上各部落有的是牛羊,在各部百姓餓死前,大軍絕不該坐以待斃。

“長生天下高山和大漠的主人,隻要您穩定住軍隊,不讓斷糧的消息傳播出去,您的敵人就不敢輕舉妄動。您在前方不失敗,後方的阿合馬就不敢發動叛亂,您有足夠的時間,分頭收拾他們。現在,您需要的隻是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馬可?波羅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說道,透過衣袖底下的微光,他看到忽必烈臉上的陰雲漸漸開始消散。

“萬歲,奴婢有一計,可以除去阿合馬!”聽完了馬可?波羅的計策,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小醜表演的葉李上前幾步,低聲奏道。

幾個色目臣子的臉立刻變得更加蒼白,葉李的厲害,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如果把阿合馬比作一頭狡猾的狐狸,那麼葉李就是一條蛇,總是在悄然之間,吐出他的血色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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