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企盼的目光裏,一點閃著金光的桅杆探出了水麵,緊接著,是一角雲帆,金黃金黃的,被朝陽渲染得格外燦爛。

一角、一片、一重,十幾麵雲帆緩緩地從海天相接處升起來,帶著回家的喜悅,帶著滿桅的陽光。

一瞬間,陽光顯得那樣紮眼。有人抓起粗布衣袖,輕輕地擦了擦眼角。維持秩序的士兵被百姓推得前仰後合,緊張得觀禮台周圍的皇宮侍衛手臂死死糾纏,唯恐一個閃失,讓狂熱的百姓衝撞了觀禮台,驚擾了聖駕。

太監們急得滿頭是汗,圍在趙昺周圍,替他擋住幾乎被點燃的空氣。幼帝趙昺卻不領情,伸手將太監撥拉到一邊,以稚嫩的童聲喊道:“擂鼓,奏樂!迎接我大宋勇士凱旋!”

震天的鼓聲從碼頭邊響起,鼓手們甩開膀子,將快樂完全貫於兩隻手臂中,奏出風一般的旋律。

嗩呐、銅鑼、鈸兒,鐃兒,一並響了起來,在碼頭上激起一重重狂歡的巨浪。

“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莫遣隻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在太監的組織下,宮廷樂手門奏響了一首雄壯的賽下曲。

南渡後,宮廷樂曲多委婉淒迷。少帝趙昺不喜歡聽,所以在泉州行宮樂師盡棄之,代以盛唐之金戈鐵馬之聲。此刻奏起來,恰恰應了凱旋歸來的氛圍,聽得一眾文官血脈賁張,與大都督府因為權力分配而鬧的小小矛盾,一時間全忘記了。

樂曲聲裏,三十餘艘戰艦陸續入港。水兵們知道皇帝陛下親自來接,激動得兩眼發紅,一個個將最幹淨颯爽的姿態拿出來,於甲板上站得筆直。威武的身姿配合著巨大的戰艦,更顯得英俊挺拔。惹得人群中不斷發出尖叫,一些大食、波斯等地海商的女兒,甚至直接把手帕拋向了海麵。

歡呼聲中,戰艦靠上棧橋,士兵放下踏板。杜滸、苗春、方勝、蘇剛、張宣等主要將領排成一隊,緩緩走下棧橋,來到百官麵前,衝著坐在高處拍手的趙昺躬身施禮。

鑼鼓,歡呼聲嘎然而止。杜滸充滿磁性的嗓音,恰巧清晰地傳入觀禮台附近百姓的耳朵。“陛下,末將奉命巡視南洋,為大宋打通南方航道。曆時三個月又十二天,幸不辱命!”

十幾個水師軍官同時躬身,將右手放於左胸口。這是破虜軍通用的軍禮,戎裝在身時,遇到任何級別的上司皆以此禮相待。

他們沒有跪,有人清醒地反應道。但是,卻覺得軍中男兒就不應該做磕頭蟲,像杜滸這樣躬身,握拳,才顯男人氣概。

趙昺明顯地楞了一下,旋即高興地喊道:“眾位將軍免禮,自諸位出海後,朕日日企盼著你們的好消息,來人,給諸位將軍斟酒!”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歡呼,禮部官吏帶領著幾十個太監捧起幾大壇子女兒紅,逐次倒入杜滸等人麵前的磁碗裏。

趙昺甩開貼身太監的攙扶,緩緩走下台階。端起碗,一一高舉過頂,親自將酒碗放到杜滸等人的手中,然後,自己捧起一個大碗,環視四周,以稚嫩又坦誠的童音說道:“朕敬諸位,第一碗,敬我在海戰中為國喪身的將士,祝他們英魂常在,永佑大宋!”說罷,蹲下身體,將滿滿的一碗酒灑在地上。

“陛下,謝陛下!”杜滸等人動情地說道。端起碗,過頭,然後蹲下身,將酒灑向大海。

喧鬧的人群瞬間變得靜悄悄的,連人們的呼吸聲都能聽得見。甲板上,一些士兵背過身體,悄悄地擦掉臉上的眼淚。經曆了大宋死而複生的平頭百姓們含著淚,將趙昺的話由近處向遠方傳開,所有人都感動了。

“萬歲!”有人帶頭發出一聲歡呼。

“萬歲!”“大宋!”“大宋!”“萬歲!”歡呼聲不覺於耳。在眾人景仰的目光裏,趙昺端起第二碗酒,翹起腳尖,對杜滸等人喊道:“第二碗,朕敬諸位活著歸來的英雄,為你們的封功偉業,也為我大宋的國運昌盛!”

說罷,率先一口將滿碗的酒喝了下去。

“萬歲!”苗春發出一聲驚呼,想去奪碗,又礙於眾目睽睽之下。感動地擦了把淚,跟著杜滸等人將酒倒入肚子。

人群幾乎沸騰了,不住有人高呼著萬歲,不住有人高呼著杜滸等人的官職。

“杜將軍、苗將軍、辛苦!”

“破虜軍,破虜軍辛苦!”

人們不知疲倦地喊道。多少年來,終於又看到大宋征服了別人的國家,而不是被別人打得東躲西藏。

“第三碗,朕敬船上諸位壯士。祝諸位壯士日後多多為國殺賊,揚我華夏國威!”醉態可掬的趙昺又捧起一碗酒,向口中倒去。禮部官吏帶著民壯,將一壇壇美酒擺到了棧橋邊。

“謝萬歲!”甲板上水兵同時放拳於胸,向趙昺施禮。然後低級將佐的組織下,有秩序地將酒壇抬上甲板。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