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吊眼聽說庫銀和存糧大多數被範家貪汙,心中懊惱,沒心思再聽參謀們報告,奪過清冊,從前到後掃了一遍,大聲問道:“範文虎和他的家眷呢,怎麼誰都沒看見?李興將軍呢,他殺到哪裏去了?”

“範文虎在城破時,帶著家眷乘船逃了。李興將軍正在城內搜索殘敵,以防入夜後有人搗亂!”參謀恭敬地答道。

“怎麼沒人去追?”陳吊眼不高興地追問。

參謀楞住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分派任務是兩位主將的事情,按破虜軍紀律,除了少數高級軍官,其他人沒有調動兵馬的權利。

曾琴輕輕從後邊輕輕地捅了捅陳吊眼的腰,示意他不要一高興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他已經是破虜軍主將了,不是綠林總瓢把子時代,什麼事情都有底下人跑腿。

陳吊眼回頭看了看曾琴,不好意思地拍了自己的頭盔一下,對被自己問楞了的參謀說道:“你們繼續忙吧,追範文虎的事情,應該我來安排。我老陳沒發過財,聽說府庫空了就沉不住氣……”

參謀們都知道陳吊眼的脾氣,明白他不是故意叼難大家,笑著自去忙碌。曾琴輕輕扯了扯陳吊眼的征衣,把他拉到大廳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低聲說道:“範文虎和他的家眷帶了太多的輜重,跑不遠!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杜滸將軍,估計一兩天內就會有確切消息。”

“就是怕他棄船登岸,跑到淮南去。這家夥打仗沒什麼本事,但走到哪,都能召集起一幫人來。賈、範兩家在兩浙經營多年,樹大根深。不把他這主幹砍了,將來少不得有麻煩!咱們的兵太少,全用來進攻可以,分散開防守就差了那麼點意思!”陳吊眼憂心忡忡地回答,這才是他擔心的重點。方才他說輜重補給不足,不過是為了說給民軍首領們聽。

“他不敢去淮南,如果忽必烈能容得下他這個敗軍之將,咱們沒到臨安前,他早跑了。就像呂師夔那樣,手裏有自己班底,也好給韃子當差。我估計範文虎這回心灰意懶,準備去當富家翁了,所以才不帶人馬,隻帶財貨!”曾琴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就憑他,到哪去。到福建,還不被百姓用磚頭砸死。到北方,他沒了兵權,惹得起那些色目貪官麼?”陳吊眼笑著問道,每次與曾琴說話,他的心情都會不知不覺間變得舒暢,寧靜。就好像戰艦駛入港灣般,任憑外邊再大的風浪,都無法使起顛簸。

“天下又不止是大宋和北元,咱們福建船隊能去海外六十餘國,範文虎難道去不了麼。有人在範家抄出了幾樣新鮮東西,你來看看!”曾琴笑著回答。陳吊眼對範文虎的評價讓她感到很有趣,大元朝目前的情況就是如此,沒有權,就不能生錢。有了錢,則財源滾滾。像範文虎這樣的人都在那裏活不下去,其他人的命運可想而知。所以,宋興元破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世界理應是清廉戰勝腐朽,文明戰勝野蠻。像前幾年那樣黑白顛倒,確實是沒有天理。

“什麼東西?”陳吊眼詫異地問。

如今他已經知道曾琴是女子,通過迂回試探、語言偵察,也知道這位花木蘭對自己無惡感。許夫人又承諾兩浙戰事一結束,就找曾琴的哥哥提親,所以,看向曾琴的目光,總是分外溫柔。

“是一些古怪的衣服,還有長刀。乍一看,就像咱們破虜軍的騎兵馬刀。比咱們騎兵刀還鋒利,但沒咱們的馬刀那樣結實!”曾琴拉著陳吊眼走回帥案,命令親兵將自己的發現呈上來。

此刻已經有一些民軍首領奉命趕到,見曾琴舉止神秘,紛紛湊上前看稀奇。親兵捧來一個黑包裹,打開,十幾把修長的戰刀露了出來。其中一把已經斷了,顯然是曾琴野蠻檢驗的成果。

“日本刀!”有識貨者詫異地叫道。日本刀在大宋一直享有盛名,在斷寇刃沒問世之前,一把日本刀的價值能賣到四千至一萬文足額銅錢,各別鋒利異常的,甚至能賣到幾十貫,比同等重量的銀子都值錢。

範文虎以守財而著稱,他連親兵的武器都舍不得用高檔貨,怎麼會收集那麼多日本刀?

“如果大家喜歡,可以每個人挑一把!”曾琴大方地說道。

各路民軍首領齊聲歡呼,毫不客氣地分起贓來。陳吊眼皺皺眉頭,低聲問道:“軍師以為,範文虎想逃往倭國!”

“應該是,反正他範家出賣祖宗又不是一回了,賣誰不是賣!”沒等曾琴回答,浪裏豹自作主張地說。拎著一把刀,學著海上盜賊的模樣“吆西,吆西”地叫了數聲,收好,繼續說道:“這幾年總有日本走私客到兩浙來,弟兄們曾經和他們起過衝突。小矮子凶惡得很,可惜忽必烈當年伐倭失敗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