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賊趨火助陣,我等則以水克之。建康城內,池塘眾多,若在東城的內外兩層城牆間挖一條深溝,引水灌之,則水火相悖相克,陳賊之計必敗。待其計敗,士氣崩潰之時,我再遣一將擊其前,一將襲其後,必建不世之功業也!”

聞此言,王秀實大喜。無論水是否能克火,在城內挖一條壕溝不算什麼大工程。陳吊眼在城外看不見城內的新舉動,即使攻破了外城,在壕溝前也要受阻,說不定還會被守軍打個措手不及。想到這,他連聲誇讚朱先生計謀高妙,吩咐人立刻開溝。

“還有,自古妖術皆怕汙穢之物。賊人用妖火,我軍不可以常力克之。可於城頭擺放黑狗、黑貓之血,還有黑驢蹄子,人中黃,童子尿等,待其妖術施展時,一並潑之!”朱姓高人比比劃劃地指點。

立刻有人在王秀實的安排下分頭去準備,一時間,東城牆根下的士兵、百姓一起動手,拆房子,遷店鋪,搬石頭,抬土,忙了個不亦樂乎。王秀實吃過早飯,在旁邊指點了幾回,放心地返回府衙與調兵遣將去了。至於趁眾人不備的時候派了心腹尋找萬一城池失守後的逃跑路線,以及安排家人準備幹糧馬匹的陰事,除了個別機靈者,尋常人有幾個能看見!

就這樣,城外忙著堆山,城內忙著挖河,雙方隔著一道高牆各自忙活了一日夜。第二天一早,王秀實聽人彙報道,城外祭壇竣工,陳吊眼登了壇,正準備裝神弄鬼。作為城中主將,王某人自然不敢怠慢,趕緊著人備馬,跨過臨時搭的木橋,躍過昨天挖好的水溝,跑上城牆來。

隻見宋兩浙大都督陳吊眼一身戎裝,帶著四十幾個彪形大漢站在平頂祭壇上,又是站方陣,又是變隊形,正玩得開心。守城的士兵從沒見過這等古怪之事,紛紛趴在垛口後喝彩。見王秀實來了,幾個機靈的低級將領趕緊在人群中分開一條道,把王大人和他的親信幕僚接到敵樓內,然後指著陳吊眼說道:“大人,那就是陳賊,從一大早折騰到現在了,不知在玩什麼把戲!”

王秀實鼻子裏哼了一聲,對幕僚昨日的妖法之說更堅信了幾分。扶著圍欄,衝外邊喊道:“大膽的陳賊,這麼一點兒兵馬也敢來攻建康,我勸你速速退去。否則,朝廷天兵來臨,你等連埋屍之所都找不到!”

話音未落,早有會拍馬屁的人扯著嗓子,將這幾句說辭重複著喊出。城外祭壇上,陳吊眼聽到了也不生氣,喊了幾聲口令,把隨行士兵的隊伍整理好,轉過身,先衝城牆上施了一個標準的破虜軍軍禮,然後大聲喊道:“城內的士兵百姓聽著,今天,我陳吊眼在此對天發誓…..”

“城內的士兵百姓聽著,今天,我陳吊眼在此對天發誓……”四十幾個大嗓門士兵,如事先排練過般同聲喊道,登時把城牆的喧嘩聲壓了下去。

“他要做法了!”昨日忙了一天的新附軍士兵畏懼地說道。有人趕緊抬上事先預備好的狗血,糞便,準備法術一發動,立刻用穢物破法。

“他在跟我們說話,小聲些,聽他說什麼!”有機靈者在人群中提醒。眾人的注意力傾刻間集中起來,無論抱著何種目的,都完全投入陳吊眼和他所在的祭壇上。

“破虜軍攻打建康,隻是為了驅逐韃虜。入城之後,秋毫無犯!”陳吊眼大聲地喊。

“破虜軍攻打建康,隻是為了驅逐韃虜。入城之後,秋毫無犯!”四十幾個士兵同聲重複。

建康城的士兵和百姓們都驚呆了,昨日已經有人偷看過破虜軍的文告,但大夥都半信半疑。今天,親眼看到陳吊眼身為一軍主帥,費盡力氣修一個祭壇,隻是為了跟自己說上幾句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驅逐韃虜,驅逐韃虜。秋毫無犯,秋毫無犯…….”群山交相回應,把四十幾個士兵的喊話聲遠遠地傳回來,在所有人耳邊回蕩。

“床子弩,給我射,給我射!”王秀實第一個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命令。

幾個心腹死士分開人群,推來一具床子弩,對準陳吊眼立身的土丘就是一記冷箭。粗大的箭杆撕裂長空,直奔陳吊眼而去。好個陳吊眼,拔刀在手,輕輕擰了下身子,衝著箭尖奮力一劈,那弩箭飛躍千餘步距離,力道早就盡了,受了力後立刻轉向,一頭紮進了黃土之中。

“讓他把話說完!”城頭上有人喊道。

“不要臉,冷箭傷人!”城牆根,有被新附軍強征來的苦力們怒罵。

陳吊眼高高舉起了鋼刀,陽光自背後照射來,把他的身影打扮得異常神聖。金光中,他大聲喊道:“我今天與此立誓,城破之後,殺一無辜男子,如殺我父。辱一無辜女子,如辱我母。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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