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末將之見,兩淮那麼多新附軍,見了陳吊眼的旗號就躲,實在太過分。野戰攔不住陳吊眼,但他們駐堡壘而守,等待援軍還做得到吧。要他們盤查路人,別讓人給江南帶信總做得到。如果這點力都不肯出,恐怕這些人的心思早已經不屬於大元了!”格根的語調一轉,陰陰地說道。

蒙古軍人多,如果再挾裹上足夠數量的新附軍做傀儡,打造一道封鎖線並不難。關鍵是讓那些新附軍找不到消極避戰的借口。處理這種事情,任何蒙古將領都很在行,不過是一個“殺”字。不力戰者殺,臨陣脫逃者族誅。伯顏所部都是蒙古族將領,對於新附軍和兩淮百姓,他不會心存一絲憐憫。

“甚好,你去以本帥的口氣寫封信。把詳細戰法都告訴諾敏,告訴他,如果他依然攔不住陳吊眼,就不必領兵了!”伯顏拍打著格根的肩膀,說道:“本帥今天才發現,沒讓你去追陳吊眼是多麼正確的一個選擇。本帥老了,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將來,還要多憑你們這些年青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格根若再不明白伯顏的栽培之心,就等同與白癡了。他感動地再次向伯顏施禮,拜謝丞相大人的知遇之恩。剛剛跪下去,卻被伯顏一把拉了起來。

“不必謝,本帥為國,而非為私也。我會保你為上萬戶的折子已經送到了大都,監國太子很快就會批複。你將來好自為之!”伯顏笑著說道,隨即,把幾分南邊送來的情報塞到了格根手邊。“這是南方細作發來的情報,還有一些緊急軍情,你先看看,然後仔細給本帥一個說法!”

格根鄭重地接過了情報,以他一個下萬戶的身份,在參與局部軍事決策之外,還能參與對整個戰局分析,這是一個他做夢都不敢想的殊榮。丞相伯顏的培養之心清清楚楚,這份厚愛讓他感動之餘,更覺得肩頭責任重大。

格根的所有表情,伯顏都看在眼裏。憑一人之力,難以改變整個蒙古族傳統的選才方式。但憑一人之力為國家培養一些棟梁,伯顏覺得自己還能做到。與南方漢人之間的戰爭也許是一個長期的僵持,漢人的韌性強,人數龐大,其中像李治亭這樣的打著儒學名義謀一己之私的偽道學和張宗演這類裝神弄鬼以求富貴的教主、神棍固然不少,但像文天祥、李庭芝這樣的民族脊梁更多。這一代的爭鬥結束後,還要看下一代,戰爭未必全部在疆場上,一個民族的胸懷、抱負、對世界的認知和治國之道等,都是競爭的手段之一。蒙古人和漢人之間必然有一方被另一方擊垮,哪怕是戰爭延續幾百年。

“達春大帥已經無法救,丞相打算如何應對江南戰局?”過了一個多時辰,格根才將麵前的情報看完,想了一會兒,皺著眉頭道。

“若你領兵,欲如何?”伯顏不答,反問。能一眼看出達春無可救便放其為棄子而不顧,格根的冷靜和鎮定比起其他叫囂著三日之內殺到樂安城下的其他將領,已經很是難得。但伯顏更期待格根能給自己一份詳細的答卷,能站在大局角度快速擊垮殘宋的答案。大元已經消耗不起了,臨南征時找盧世榮催糧,伯顏在盧世榮的賬本上清晰地看到帝國的窟窿有多大。阿合馬靠掠奪民間財物支持國庫,盧世榮比他高明一些,靠處處增設關卡,把官道和路橋變成收錢站斂財。這樣下去,民間早晚會承受不起,大元早晚會像曆代王朝那樣毀於活不下去的暴民手中。

“如果達春將軍已經不可救,整個江南戰局就得重新考慮。當年我軍把殘宋打得如何,破虜軍最近戰績如何,都已經是過去。這盤棋,咱們需要重新來過!”格根指點著已經成為破虜軍囊中之物的兩江南部,神采飛揚地說道。

第一次統籌全局,雖然是紙上談兵,依然讓他感覺到豪氣滿懷。仿佛自己就是天生就該統帥千軍萬馬,戰事越大,越是遊刃有餘。

“破虜軍半年之內連取兩浙、兩江,來勢洶洶。但其五年之內以一城之內擴張到四十餘州,恐怕深後麻煩不少。我大元剛擊潰乃顏,草原上麻煩亦是多多。雙方這次盡全力一戰,恐怕所憑借的不是誰戰鬥力最強,而是誰的疏漏更多了。丞相剛才給我的情報中,著重提了兩個人,不知道二人的任務,丞相能否告知末將?”格根越說,思路越清晰,有條一戰而定江南的策略,已經在其腦海裏慢慢形成。

“那兩個人,作用不大,為本帥製造一個機會而已!”伯顏欣賞地笑了笑,把自己給李治亭和張宗演的命令複述了一遍。

“恐怕,那就是決戰之契機了!”格根冷笑著說道。

文天祥不是嶽飛,嶽飛隻有一鎮之兵,而文天祥有統領天下兵馬的大權。但伯顏取勝的寄托也不在李治亭等人身上,他們隻是需要提供一個讓殘宋陷入短暫混亂的機會。

在兩國傾力對決的關鍵時刻,一個機會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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