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興老城東隅的東關橋南邊,坐落著兩座祠廟,分別祭奠著宜興曆史上前後出現的兩位曠世英雄,一座是周王廟,另一座是盧忠肅公祠,前者的主人是周處,後者的主人是盧象升。對於周處,因其斬蛟射虎的千古傳奇,在宜興真稱得上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每到相關的“時辰八節”,周王廟裏自然是香煙繚繞,祀者接踵。而就在數丈開外的盧公祠[宜興人習慣稱其為忠肅祠]則常常是大門緊閉,孤寂地守在蛟橋河旁,默默地凝視東去的氿水。而這,正象是它的主人——明末大英雄盧象升本人的秉性,雖說是曠世奇才,然畢竟要在孤寂中渡過一生。
研究曆史的人都喜歡比較,在盧公祠裏就有一幅非常耐人尋味的挽聯,上聯曰:無嗣昌不過郭汾陽,下聯曰:有廷麟乃成嶽武穆。前者是將盧象升和唐代“戰神”郭子儀相比,說如果沒有楊嗣昌,盧象升也許會功成名就,但隻不過象當年的郭子儀,封個什麼“汾陽王”之類;後者則更道出撰者的“良苦用心”,也許正是因為有了楊廷麟,成就了盧象升象嶽飛一樣的不朽英名。無獨有偶,清代黃道讓在挽湖南提督塔齊布時撰了一聯,曰:“溯七百餘裏潭州,八日捷,五日更捷,何物井蛙自大,妄說飛來,奇哉今古雙忠武;數三十九歲名將,嶽家哀,盧家尤哀,惟公戎馬善終,允府恩遇,傀殺宋明兩思陵。”此聯中的塔齊布和嶽飛、盧象升一樣,雖隻都是三十九歲,但都英名蓋世。黃道讓認為,和嶽飛相比,盧象升更值得後人“哀悼”。當然,曆史就是會有許多讓人想不通的巧合,三十九歲的名將在曆史上並不少見,三國時的馬謖、五代十國的周世宗柴榮、宋代的嶽飛,與盧象升同時代的李自成、鄭成功、多爾袞等等,雖說隻是在人世上匆匆而過,但都像流星在大曆史的天際劃過一道刺目的光束。
曆數這些遭遇類似的“悲情”英雄,盧公的才能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其足智多謀、其雄才大略、其蓋世武功、其忠肝義膽,和任何人比是毫不遜色的。盧公之才,一是能文、二是能武。盧公之能文,一是能科舉及第、二是能撫民安邦;盧公之能武,一是能征能戰、二是能謀能帥。在明一季,他是一位不讓任何人的“能臣”、更是一位當世無人能及的“武將”,在幾千年曆史長河中,像這樣的英雄寥若晨星。然而,曆史將其安排在“明末”這一悲壯的落幕,和崇禎帝、洪承疇、楊嗣昌、李自成、張獻忠、皇太極、多爾袞等各色英雄豪傑同台“較智”、“競技”,由於“角色”相對一般、出場時間相對短促,更由於大明的“落幕”過於倉促,盧象升的最後表現盡管十分出彩,但基本沒有得到什麼“掌聲”,讓這位“超級”英雄顯得十分的孤獨和寂寞。
盧象升於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生在我市西南山區的張渚茗嶺,字建鬥,又字鬥瞻、介瞻,號九台。祖父叫盧立誌,萬曆十三年[1585年]舉人,曆任南康[位於今江西省南部]、儀封[位於今河南蘭考縣]兩知縣。父親盧國霦,邑諸生,母親李氏。盧象升小時十分孝順,七歲時母患心病,象升“晝夜反側”,以分擔母親的痛苦,直到母親病愈。萬曆四十年[1612年],十三歲的盧象升在宜興城中就讀,[按當時情形,應該是在明道書院就讀,也就是東林書院設在宜興的“分校”,與周延儒是“校友”。]當時宜興城到盧家有七十餘裏路程,有一天傍晚,象升聽說父親生病了,隨即單身匆匆忙忙往家趕,出宜興城到茗嶺山區的路十分危險,有許多“深穀叢篁”,確是虎豹出沒之所[建國後,宜興茗嶺山區還有打死幼豹的記載],盧象升毫無懼意,到家時已經雞鳴天亮了。在《重刊宜興縣舊誌》的英烈傳中,還記載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說盧象升小時候隨其爺爺“赴南康任”,他爺爺不慎“失足墮江中,聞疾呼,扶兵部尚書出,因得附片木以免。”幸虧年幼的盧象升,拉著當時的兵部尚書救了爺爺一命。當然,當時的盧象升也許做夢都想不到,日後的他竟然自己也當上了兵部尚書,也許是冥冥中的“天注定”了。從以上種種記載中可以看出,盧象升打小身上就有一種膽大無懼、敢作敢為的氣質,同時還不乏尊長孝親、勤學上進的傳統美德。這在世風日下的明末社會裏,是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