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巴結汪直的大臣又何止“二鉞”。據說汪直巡邊時,負責邊疆防務的巡撫都禦史們往往出城二三百裏迎接,“望塵跪伏”。汪直住下來後,官員們則“小帽曳衫,唯走唯諾,叩頭半跪,一似仆隸”。有一次,尚書尹旻請王越將他介紹給汪直,私下問王越說:“見到汪直後,要跪嗎?”王越說:“哪裏有六部尚書還朝別人下跪的?”尹旻不放心,派人偵察王越見汪直的情景,發現王越竟是跪在汪直的床下說事的。後來,尹旻與王越去見汪直,一見到就立即跪下參見。出來時,王越怪尹旻不聽他的話。尹旻說了一句很有趣的話:“我見別人是跪的,我不才,隻不過是學別人罷了。”此一事,足見汪直之氣勢,亦可以看出當日士大夫之無恥。
成化十四年(1478),竟還有一個名叫楊福的江西人偽稱汪直,糾集一班無賴扮演校尉,從蕪湖一路招搖撞騙至福州,嚇得沿途官吏屏息聽命。汪直本人,後來也逃過了懲罰,壽終正寢。在明代專權的宦官中,他可能算是最幸運的一個。
梁芳在成化一朝,雖然不如汪直那般有權勢,但卻在另一個方麵破壞了朝廷的正常秩序。汪直的權勢,是籠罩於成化一朝政治、軍事領域,而梁芳的惡劣,則主要是在經濟上的揮霍與靡費錢財及任用佞幸小人。也許可以這樣說,汪直愛權,而梁芳愛錢。梁芳知道,要得寵於憲宗,最好能得到萬貴妃的信任。所以,梁芳與其親信韋興,不斷地將珍珠、奇貨、寶物貢獻給萬貴妃。然後,又利用為皇宮采辦宮中奢侈品的借口出京,在地方大肆搜刮。據說,在梁芳的揮霍下,內庫中前幾朝累年積蓄下來的七窖金子都花光了。
所以,從成化一朝的曆史來看,其揮霍程度也是很驚人的。之所以沒有出現像明代後期那樣的赤字,正如學者孟森說,隻不過是“前數代之遺澤,一朝不易枯竭耳”!梁芳為了弄到更多的錢,甚至開始賣官鬻爵起來。像李孜省、僧繼曉這樣的佞幸之徒,都是梁芳薦進的。李孜省最初是江西布政司的吏員,由於貪贓被削職為民,卻因為學習過五雷法這樣的方術,而受憲宗寵幸。僧繼曉據說知道“秘術”。他靠著梁芳的引薦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僧繼曉的母親是一個娼妓,繼曉竟然請求皇帝旌表他的母親,而皇帝也下令不需要審核,直接就為他的母親立起了牌坊。甚至,皇帝還經常將宮中的宮女賜給繼曉,供其淫樂。終成化一朝,梁芳始終得寵於憲宗。隻是孝宗即位以後,梁芳才被謫居於南京,不久下獄。
三樁弊政:西廠、皇莊、傳奉官成化一朝中,弊政甚多,其中為害較大而且對明代後來的曆史發生重大影響的,莫過於西廠、皇莊和傳奉官三事。西廠作為典型的特務機構,人們多少有些了解。但是,皇莊與傳奉官,人們也許還比較陌生。但是,從一個王朝的整體看來,西廠充其量不過是東廠的克隆罷了,而皇莊與傳奉官,卻在經濟基礎和政治製度兩個層麵開了惡劣的先例。
孟森說,東、西廠“為明代獨有之弊政”。與東廠一樣,西廠也是一個特務組織,始立於成化十三年(1477)。設立的地點就在西城靈濟宮前麵的一家灰廠內。憲宗為什麼要在東廠之外再設立西廠呢?據說是憲宗覺得要知道外麵的事情,單有一個東廠遠遠不夠。
事情還得從成化十二年(1476)說起。這一年的七月,京師捕獲“妖人”。有的說法說妖人名叫“李子龍”,借助宮內太監鮑石、鄭忠的幫助進入內府,登萬歲山觀望,圖謀不軌。總之,妖人抓住後,皇帝派太監汪直在灰廠審訊此事,隨後就幹脆在灰廠新立了一個特務機關即西廠,由汪直提督廠事。汪直是很有點特務才能的,據說他能夠化裝成平民百姓往來於京城之間,“布衣小帽,時乘驢或騾,往來京城內外,人皆不之疑”。京城內外,大政小事、方言巷語,他都能一一向皇帝彙報。西廠正式成立後,汪直借用錦衣衛中的力量,在全國範圍內展開了他的特務網絡,據說“自諸王府、邊鎮及南北河道,所在校尉羅列”。西廠的特務人數,在當時比東廠要多出一倍。東廠的太監尚銘,也不得不俯首聽命於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