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文化之感傷(3 / 3)

教授看到馮侖睡覺,從來都不會責怪他,這讓他覺得很奇怪。當時教授麵試馮侖的時候,問的第一問題就是:“如果報了名之後,會不會時常不能來上課?”馮侖回答:“我一定會去,說到做到。”所以馮侖能夠一直堅持下來,不管花多少時間,坐多少次通宵的航班,他都願意接受,隻要能出現在課堂上和考場上,哪怕是在飛機上睡覺、沒有飯吃。或許,那位教授也了解個中緣由吧!也因為如此,對於馮侖在課堂上的一些囧事,大家都會選擇寬容。

馮侖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在新加坡的學習生活中他要感謝很多人,不管是悉心的照顧還是無限的體諒,都讓他覺得溫暖。他苦笑著說,自己折騰了幾十年,一直扮演著被別人照顧的角色。

一次春節,馮侖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詢問朋友在做什麼,朋友回答:公司放假了,人都走光了,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馮侖此時一樣也是一個人,他說自己一個人在書房待著,該發的獎金都發了,該做的事也都做好了,看著大夥樂樂嗬嗬地回家過年了,就自個兒待在公司好好靜靜,想想這一年來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些環境,不是困境,而是啟發。有一次考試過後,兩個室友都去外麵吃飯,起來以後的馮侖想要自己弄點東西吃,買了雞蛋和西紅柿,因為沒有經驗,所以做起來手忙腳亂,隨手放在冰箱上麵的一盒雞蛋,在開冰箱的時候,全部打碎在地上了,馮侖糾結了好半天,是全部扔掉,還是挑幹淨的吃了呢。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要浪費比較好,隨手一撈,又都掉在地上了。這時候同學回來了,五分鍾後,一盤西紅柿炒雞蛋端了上來,馮侖說,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也是吃的最開心的一餐,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通過這次學習,馮侖真正體會到,生活中的很多事情是要自己親身去體會之後,才會知道別人的用心良苦;並且要懂得寬容,同時在被他人寬容時懂得感恩。

歐洲行,心的蛻變

思維方式表麵上有非物質性和物質性的兩種,因此,思維方式的不同造成了很多差異。

2013年6月,馮侖隨中國企業家俱樂部訪問歐洲。此次歐洲行讓他感受最多的,就是歐洲人的言行舉止,這不隻是簡單的形式上的區別,而是具有更深刻的意義。

幾天的活動下來,馮侖遇到了很多自己未曾想過的問題,相較於平時的商務活動,在法國和比利時兩地接觸到了很多歐盟的官員。在接觸中,讓他感觸最深的就是,中國企業家在與外國官員見麵時,表現在行為、舉止,甚至是心態上的變化同以往大不相同;在某些方麵,甚至可以清晰地映射出中國民營企業的地位和求勝欲望。

馮侖發現的另一件事,即是老外們不喜歡鼓掌。在中國的社交場合裏,鼓掌是十分必要的表達方式,而且需要經常為自己和麵對的人鼓掌。但老外們很少鼓掌,至少要比馮侖這些人少太多。

看到這樣的現象,馮侖又要用自己的經曆做對比了。平時,馮侖更多的是習慣性地對大人物們表示自己的仰慕之情,會毫不吝惜自己的掌聲,將其先給對方,而且心裏還會擔心:要是巴掌拍得不到位,別人就不會滿意,覺得你太能“裝”。

但有一件事讓馮侖覺得很有趣,就是中國的企業家單獨在一起時很少互相稱讚對方,這在中國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們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很吝嗇自己的誇獎。這讓馮侖想到幾年前在越南錢櫃“唱K”的一個故事。當時馮侖點了一首歌,名字叫做《你愛我的樣子很中國》,歌名讓他很好奇,怎麼中國變成形容詞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於是翻譯向馮侖解釋,中國的文化很含蓄,字裏行間更加注重欲言又止,內心的驚濤駭浪總是被平靜的表麵所掩蓋著,這就是“很中國”的意思。

馮侖腦中第一個跳出來的詞就是“孤掌難鳴”,想想的確如此,中國的文化總是習慣性地表達集體情感,對個體的闡述總是很膽怯的。

馬鴻儒就曾“罵”過馮侖:“你總說一些永遠正確的廢話。”很多年前,馮侖去台灣的時候,當與一些企業家談到兩岸關係問題時,大陸的朋友都會覺得很緊張,表達起來十分謹慎;然而台灣的企業家則對此沒有什麼概念,他們說自己從來都不會去想這些事情,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隻是個商人,這些應該是政治家們去想的問題。

這次歐洲之行,馮侖見到政治人物時,很少提一些與自己相關的問題,但他提到了和平、中法關係等敏感問題,旋即又覺得這些問題好像跟外交家說更合適一點。不過,法國外長卻能把這樣的大問題看的很小,不會與你直麵談論關於和平的問題,隻是微笑著、禮貌地對你說:“你好博學。”

另一個讓馮侖印象深刻的方麵,就是西方人的坐姿。馮侖去見法國總統時,總統一直都是坐著說話的。而馮侖這一眾企業家在平時演講時都習慣站著說話,因為這樣不“腰疼”。

在中國的禮節裏,站著說話更顯尊重,麵對四十多人,而且都是各企業老總,正常情況下法國總統應該站著講話的。這樣的反差,讓馮侖覺得中國民營企業家雖然在國際上受到禮遇,但在自己的權利上,仍顯得那麼沒自信。

其實,在這次歐洲之行中,馮侖發現整個團隊也在悄悄進步。見得多了,自然懂得就多,懂得多了,便說明學到東西了。

上郵輪參加宴會的時候,馮侖發現內地的企業家們一下子都很會穿衣服,每個人都衣著得體,十分講究。在西方,講究的不是牌子有多大,衣服有多貴,而是在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其實,在上船前一天,幾個人在大巴車上就開始討論穿著問題了,就商務休閑還是正裝爭論了一路。

柳傳誌反複征求了大家的意見,考慮到次日還要與國外很多大型企業的負責人見麵,最後決定在穿衣細節上一定要堅持“很中國”。從這一點上,馮侖已經看出,中國的企業家們變得更從容了,開始注重細節了,在與外商溝通上更有“中國式自信”了。

馮侖從小到大一直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熏陶,一早就被訓練成了具有經典馬克思主義世界觀的哲學派,所學的都是曆史唯物主義。唯物主義中提倡的是幹實事,馮侖在工作中也將其充分表達了出來,故此在西方的工作態度和生活態度上,能快速找到問題所在及自己身上的不足。雖說如此,但馮侖仍不希望用物質去改變現在的世界,他一直都覺得自己仍處在最低俗的物質層麵。

馮侖的思維方式並非異於常人,而是他喜歡觀察那些犄角旮旯的事兒,喜歡研究被認為是事實的事情的另一麵,比如偉大背後的殘酷,偉人身上的陰暗麵,這都是他最感興趣的。在研究這些的過程中,他就會慢慢發現,越是研究這些,自己在某些精神層麵就會越容易釋然。如此,對好與壞之間的分別,得失利弊之間的通泰,就會更加平衡了。

人們會去糾結某些事情,是因其內心的世界太小,而內心世界越寬闊,越會覺得沒有必要去研究是非。所以,心大了,事自然就小了。

曆史是已經完成的事,過去不會改變,改變的隻能是未來,在無限的時間裏,隻有曆史是永恒的;然而無限的哲學,範圍也是無限的。

當永恒和無限共同擁有的時候,無法麵對你的人就會變得無所適從,這樣就很容易釋然。馮侖覺得,在這個時候,別人越是恐慌、不知所措,自己則越發勇敢,在別人還沒搞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自己卻是完全清醒的。